门前雪地里,跪着一个人,正是朱镇熙。他犯了错,便要承担后果,朱氏宗族已经受到了来自魏吴央的打压,牵一发而动全身,朱镇熙这一番自作聪明,将整个形式搅乱了。

朱家与李南落虽然未曾正式接触,可一直都保持着若有若无的关联,长老们知道他是圣姑之子,本来是想等一个机会,等待一个李南落需要他们的机会,伸出援手,表达善意,未曾想,却被无知的晚辈给破坏了。

朱家在华胥国,就如其他几个宗族一样,虽然辉煌过,可那都是以前,毫无疑问他们在走向没落,他们需要一个人,带他们重新走向辉煌,这个继任者需要有那个能耐,不被皇权颠覆。

他们不甘心只享受被赐予的富贵,随时可以被取代,他们要的是宗族的传承。

李南落就是他们的人选,只是魏吴央比他们更快出手,封侯拜相,似乎就是铺在李南落眼前的路,所以朱家的人迟疑了,李南落避而不见,也表达了一种态度。

就在他们等待契机之时,一切忽然朝着不可控的发展,夏栖国太子先接触了朱镇熙,这蠢货自作主张导致眼下的局面,叫长老们气了个仰倒。

所以朱镇熙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了驿馆门前的雪地里,下跪认错。

积雪很厚,寒风呼啸,冬日肃杀,可朱镇熙跪了下来,化开的雪水从他的袍子里慢慢渗透,彻骨冰寒,一如他那一日听见宗长所言之后的感觉,李南落才是族人的希望,其他人,任何人,都没有继承宗长之位的机会。

李南落在里面,听说了朱镇熙这一跪,这是要求他原谅,这是朱氏宗族传递的歉意。

他放下手里的米粥,蒸腾的热气在他脸上笼上了一层薄雾,窗棂外,阴沉了一会儿的天上略微亮了些,可雪又下了起来,落在远处那几株山茶上,积起的雪压在枝头,显得山茶愈加娇艳,可人呢,经得起多久的风雪?

李南落的身上穿着玹琴送来的衣裳,夜苍穹本来就很随意,此地他也没当做是个家,什么都没有,玹琴扛着一大包衣服来的,有李南落的,也有夜苍穹的,知道这个驿馆里的下人,他家侯爷一个也没用过,玹琴不由喜上眉梢。

侯爷大人果然还是想叫他来伺候的,果然还是他合侯爷的心意,玹琴喜滋滋地自己留下了,半点不用人吩咐。一位夜大人,一位侯爷大人,都不是好伺候的主,何况两人这般那般,都不好给外人瞧见,他留下才最是方便。

玹琴来的时候经过门外,也瞧见了那跪着的人,听了外头八卦传闻,知道就是此人害得侯爷大人受伤,如今看他跪在雪里,脸上冻得发青,倒是有些可怜他,在他面前摆了一碗酒,可以驱寒。

可朱镇熙没有喝,他一动不动,跪在那里,身上的热气化了雪,雪水把他半身都浸透了,又在风雪里慢慢结了冰,他就被冻在那里,好似冻成了冰雕,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本来他在事情当天就要来跪的,可背后被藤条打得皮开肉绽,到底还是亲生的,他爹终于求得宗长的允许,让他伤势好一些,皮肉不流血了再来,可如今他发现,还不如流着血来,兴许就能晕在雪堆里,总好过跪着受罪。

朱镇熙知错了,朱家知错了,这是一种态度,姿态不得不说,确实放得很低,这么一来,所有人都会知道朱家的歉意。

只是李南落又是否愿意接受这种歉意?窗外墙下的山茶,无比娇艳,在雪中盛放,李南落就对窗坐着,手里的茶盏空了,捏到手指都冰冷,也没有动一下。

夜苍穹开了门走进来,不知从何处抓来的一把栗子,全都撒到火盆里,小心分开,摆在炭上,然后把李南落手里的空茶盏给抽走了,放了一个手炉在他怀里。

“外头的,你有何打算?”李南落才刚恢复,脸带一丝倦容,夜苍穹看他坐在窗前,在边上坐下,顺势就把他拦在自己怀里。

李南落捧着手炉,身子一斜就靠在夜苍穹肩上,这些年都没有病过,是因为身体强健,也是因为他有一口气憋在心口,不让自己倒下,不容许自己病弱,如今这么一中毒,就好像给了他一个机会,倦怠起来,就连脾气都见长。

他斜靠在夜苍穹身上,去看那外头风雪里的山茶,“这一招,朱家确是用了心的,我若不原谅,就让他这么跪着,难道还能叫他跪死冻死在我面前?他们这是在逼我原谅呢。”

语声含笑,却带冷意,夜苍穹知道,这是道歉这一场做得过了火了,于是摸了摸了摸他的脸,“我不逼你原谅我。”

第172章 烤栗子

李南落哼笑起来, 斜觑了他一眼,“你已得了好处,原不原谅有何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