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虽淡,子城却不敢大意,他还记得当初李南落正是以这幅淡然的表情,用面鬼来要挟他,使得他险些被自己身上的血附子吃成人干。

只能继续冷哼一声,子城抱着剑回转过去,剑在鞘中,发出铮铮嗡鸣,一如他内心躁动,身在粱京,可偏偏被李南落所限制,不可妄为。

“走吧,不要与他多话了,浪费时间。”轿子里传来夜苍穹的催促声,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那朱府算是李南落娘亲的母族,不知是哪一种人家,就连他也有些好奇起来。

上了轿,轿夫熟门熟路的到了街市之上,遇到贵人的轿子,寻常百姓都会避让,不敢冲撞,赵大人算不上什么大官,轿子也是寻常模样,在人群之中到不算是太过显眼,李南落反而觉得安心,他还没忘记,自己说到底还是一个通缉犯,哪怕没有人来抓捕他,他也仍旧有些心虚。

一路上夜苍穹都没有说话,这叫李南落心里觉得有些怪异,近来他家大妖,和刚认识的时候相比,有了好些变化,不再那么不讲道理,不再罔顾人类的规矩,就好像从一个不讲道理只看喜恶的老顽童,变成了懂事的大人?

眼神在对面打了个转,他暗道,这个比方可千万不能叫夜苍穹知道,千年岁月,对人类而言确实是很老很老了,可要是让夜苍穹知晓,还不知会怎么生气。

对面的夜苍穹不知在瞧些什么,一手撑着头,一手挑起轿帘,正往外看,李南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只觉他神色忽然一变,尽管细微,但日夜和他相伴,哪能分辨不出。

正要开口问,他也察觉到某种异样,远远的地方有一阵强烈的妖物的气息,正在快速的接近。

“就在这大街上,就这么狂奔而来,这是要招来大内近卫?还是想引起太医局的注意?”夜苍穹摇着头,放下了帘子,他不想为李南落惹祸,“实在是个愚蠢的妖物。”

察觉到他的体贴,李南落没想到夜苍穹竟会有为他而让步的时候,要是按照这个大妖的常性,定会热衷于看这场热闹,别说放下帘子回避可能存在的窥视,以免被大内近卫发现,相反,他甚至可能纵身一跃,跳出去看这场热闹,笑话这奔逃而来的妖物,或是挑衅可能出现的近卫。

“叫你受委屈了。”不知为什么,李南落想说这句话,“你本来可以为所欲为的,如今什么都为了我……”

“为了你,你是我的主人,为了你又有什么不对,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啊。”感受着狂奔而来的妖气,夜苍穹的手指从李南落的唇角掠过。

就好像当这是个吻一般,温热的指腹轻轻擦了过去,李南落忍不住跟着那手指凑近,挨着他的手,轻轻碰了碰,脸颊贴到了掌心,夜苍穹的手顺着耳廓往下,捏住了他的下巴。

就在这时,轿子一停,外面忽然一阵骚乱,人群尖叫,“妖——是妖物!”

竟有一个妖物,当真敢在粱京的当街狂奔?!还没有何隐藏身形?!

这是什么大胆的妖物啊!总不能还有第二个夜苍穹?在李南落的认知里,敢于这么做的,也就只有他家这个大妖了,无法无天,敢作敢为,又全凭喜恶。

当然这都是原来的他,如今只要自己不允,夜苍穹多半时候都会克制自己的妄为,也就是在一瞬间,李南落脑中闪过这些想法,同时间他探出头去,远远的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色的身影。

莫怪人群奔逃,连轿夫也扔下轿子跑了,街市之上一片混乱,除了少数几个胆大的人类躲在屋后门内观望远处,叫卖的小贩连货担都没有来得及带走,远处那个黑影如同巨大的蜘蛛,朝着四处张开的螯爪在地上拍打出一次次震动,身形有些快速的移动过来。

这是……李南落的视线凝住了,“树妖?”

“旧相识了,说它跑丢了,这不就是?该叫叶若延来把它弄走。”夜苍穹从轿子里探出头,朝外望了望,只见那树妖仿佛有着明确的方向,蹬-蹬-蹬-逐渐接近。

叶若延曾说,这是某个宗族世家所豢养的妖物,就连那个黑市也与之有关,李南落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朱家,但朱家既然已经和他有约,想必不会在这时候在这里弄这些花巧,要是想对他不利,知道他在赵府上,早就可以动手,何必等到现在。

就在他思考的这片刻,那树妖已经由远而近,巨大的树干像蜘蛛的螯足踩碎矮小的房屋,躲在里面的人霎时被埋在废墟之中,见此情景,李南落顾不得可能被大内近卫发现,闪身跃出。

“不可再往前!”街市之上,混乱奔逃的人群之中,只见一个年轻人从落地的轿子里一跃而出,身形竟隐隐升腾,就这么站在半空,拦住了树妖奔逃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