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苍穹又问,“你娘若是朱书容,那你大哥李况为嫡长子,他的娘亲又是谁?谁是相国府的夫人,谁又是妾室?若没有妾室,你娘是朱书容,是相国夫人,既是主母,你为何一直记得自己是庶出?”

话落音,一片静默,只有院子里的鸟叫声和树叶沙沙的响动,一滴冷汗从李南落的颈边滑落。

他的眼瞳不断收缩震动,他盯着夜苍穹的眼睛,刚才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直到变成一片嗡鸣,脑中轰然一声,仿佛有什么坍塌了,那些记忆中的一切,霎时成为一片沙砾。

李佑、李况、李南落……

李南落……究竟是谁?他是朱书容之子,朱书容是朱家嫡女,是开国功臣之后,是宗族之后,是相国府主母,那李南落怎会是庶出?

相国府没有妾室,哪里来的庶子?

所以,李南落是朱书容之子,是相国府的嫡次子?!那他的记忆从何而来?他为何一直记得自己是庶出的二公子?

他的背脊慢慢爬上一阵冷意。

“你想起来了?怎么回事?”夜苍穹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李南落只觉得一片眩晕,他的记忆是混乱的,是矛盾的,好像有人往他的脑中塞进去不同的画面。

“小南落?”夜苍穹的声音听起来更关切了,有些紧张,而他只能紧闭着双眼,感受着那片令人作呕的眩晕,耳边的嗡鸣声如同要把他的魂魄撕裂。

然后李南落整个人被抱起来,夜苍穹把他抱在怀里,把浑身颤抖发着冷汗的李南落抱在身前,把他的头按进自己怀抱里,他揉着他的太阳穴,不断拍抚着他的背脊。

李南落的背后被冷汗湿透,一片冰冷,哪怕在秋日还有些热度的阳光下依然冰冷,夜苍穹就不断轻抚着他的背,紧紧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可他还是觉得冷。

这种冷意从手脚蔓延开去一直到四肢百骸,一直浸透骨髓,他一把抓住夜苍穹的衣襟,漆黑的眼睛变作了竖瞳,“阿夜——我究竟是谁!”

“你是我的主人,我的小南落,无论你是谁,你是你。”夜苍穹的话没有任何意义,可李南落的那种狂躁和不安慢慢缓和下来,就好像飘荡在半空的心忽然有了着落。

夜苍穹继续轻轻拍抚着他,直到他慢慢冷静,然后回到房里,叫人打水让他沐浴,在热水里暖了身子,再换上干净的衣衫,顾不得丫鬟们好奇的窥探,他亲手为他擦干头发,又继续用火焰之卵将头发烘干。

茶点就摆在桌上,夜苍穹面对着好像失了魂似的李南落,考虑了片刻,叫人换了热牛乳来,因为赵明珠才生产完,赵府上下眼见她消瘦的模样,时刻都准备了各种滋补的吃食,这才有牛乳备着。

牛乳可安神,又不用咀嚼,最适合此刻的李南落,夜苍穹把他当个脆弱的婴孩那般,亲手用勺子刮开上面的那层乳衣,把牛乳递到他的嘴边。

“阿夜……”夜苍穹近来愈发的温柔,李南落张开嘴,把牛乳含到嘴里,慢慢咽下,他看着夜苍穹,让自己受到震动的心神稳定下来。

夜苍穹噙着笑意,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微微抬起的下颚,和他往下注视的眼神,让他显得有些高傲,挑起的眉眼,目光转动,透着股妖异的味道,而此刻,他看着他。

“怎么,你的记忆可是被篡改了?”他就像讨论牛乳是否好吃一样,寻常的问他。

“看来,是吧。”牛乳带着一股甘甜的味道,李南落并不爱甜食,但此时此刻,这股甘甜却恰到好处,他抓住夜苍穹的手,舔去勺子上的那一层乳衣。

白色的乳沫在发红的唇上,夜苍穹盯着那一抹颜色,看到一截舌尖把唇上的乳白舔了去,拿着勺子,被李南落触碰的手不禁发起颤来。

“这种时候你也有心情吗?在我这般凄惨的时候?触发了你的发情期?”这两种情境如此违和,李南落几乎要笑起来,为当下这种荒谬。

至少他笑了,夜苍穹注视着他的笑意,盯着那双嘴唇,“若问我,可有为你难过?那是自然,可哪怕你此刻心碎欲绝,哪怕我能感知你的痛,而我的本能,依然会让我看着你——”他的手指从他唇上擦过。

“想起它们能为我做的一切,和你曾带来的欢悦,想着如何撕破你的衣衫,把你放到床榻上,想着你会为我而失去理智,狂乱的张开你的双——”

李南落捂住了夜苍穹的嘴。

夜苍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矛盾的情绪,野兽的本能和对李南落的怜惜交织在一起,而野兽的悲哀就在于,哪怕心中痛楚,他也依然被本能所驱使。

勺子掉在桌上,溅起一片乳白,夜苍穹抓住了他的手,他用双手捧着李南落的手掌,仿佛用一种信念来克制着不当的欲望,一下下的,谨慎的亲吻,小心翼翼的落于他的手心上,又一下下的,带着一种虔诚,落于他的指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