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又摸了摸小土狗的脑袋,忽然看了一眼霍去病,笑道:“你看,它眼睛多黑多亮?”
她有句话没有说出来,她感觉和霍去病的眼睛很像。
霍去病仔细看了看小土狗,其实也不用这会儿细看,他早就发现这很会撒娇的小土狗长了一双讨便宜的圆眼睛,伸手摸摸小土狗微皱的眉心。
玩狗总是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木兰也没觉得自己待了很久,但醒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入冬天长,天黑到这个时辰已经到宵禁了,虽然宵禁对有些人来说和没有一样,但木兰一贯遵纪守法,望着门口的方向犹豫了一下。
霍光见霍去病还杵着没吱声,少年人很费解地瞥了兄长一眼,然后脸上带笑,对木兰道:“宵禁难行,花大哥,我们吃晚食吧,吃完就在家里住一夜,你与阿兄也许久没见了,不如今夜抵足而眠,叙谈战事,也是佳话。”
木兰原本还在犹豫的,听了那句抵足而眠,立刻想开口告辞,她这个年纪了,身体各处都和男人不似,夜里又睡得沉,哪能像少年时那会儿随意和人抵足而眠。
忽然霍去病干巴巴地道:“留下来吧。”
木兰看着霍去病一双黑眸微垂,看起来很像那只小土狗的眼睛,脸上有种盼望的神情,犹豫片刻,到嘴的辞别就又咽下去了。
一别大半年,也确实有很多话讲。
霍府的晚食是真的晚,至少木兰是没见过中午吃朝食,入夜吃晚食的人家,整个府邸都是绕着霍去病一个人转的,他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吃,因为朝食晚,晚食就得更晚。
说实话,霍去病一点没尝出来今日的晚食是什么滋味,倒是木兰和狗玩消耗了不少精力,霍府的厨子手艺又好,吃得很饱。
木兰一放下筷子,霍去病就急着起身,先去让人烧热水,准备换洗衣裳,又叫人去打扫他的卧房,连库房里八百年不用的熏香也拿出来熏屋子,他如此郑重其事,木兰想要单独客房的话就又咽下了。
要是没和霍去病抵足而眠过,她肯定会拒绝得干脆,但其实几年前一起打仗的时候,她是经常和霍去病睡一个帐子的,知道他睡相很好,不像自家弟妹,睡着睡着就会缠在她身上。
洗浴有专门的房间,木兰对这个倒没什么害怕的,她在家时洗浴只要说一声不要人来,就没人会靠近,毕竟谁也没有偷窥家主洗浴的胆子,但是连擦背的人都不要,还是有点奇怪的。
霍去病却什么都没说,他早早冲洗了一场,坐在床榻上等着,见木兰推门进来,尽量自然地道:“怕你睡不惯新床,我准备了两条被褥。”
木兰更加自然地笑道:“没事,我不认床,哪里都能睡。”
霍去病又道:“被褥都是新晒的……”
干巴巴聊了几句,木兰躺进了被褥里,她睡在外间,霍去病脱完鞋才发现他想睡进被窝里,得跨过躺着的木兰才行,这不是待客的道理,他伸手轻轻推了一把木兰,低声道:“木兰,木兰,你往里边睡,我在外头。”
木兰僵硬地连着被褥一起挪到内侧,这下连霍去病的被褥都被她压着了,她很快反应过来,起身给霍去病整理被褥。
卧房里点着一盏微灯,这是到天明才会熄的,能叫人看清屋里避免起夜磕碰,但也不会影响人入眠,霍去病借着灯火看到木兰替他整被,心头狠狠地颤动了几下。
寻常人家的夫妇,大约也是如此吧。
片刻之后,霍去病也躺进了被褥里,冬被厚重,被褥里填充的是鹅绒,鼓鼓囊囊盖在身上,让木兰有很大的安全感,说话也不那么僵硬了,她忽然道:“听说阿光定亲了,那位女郎的名声我也听闻过,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霍去病脑子里嗡嗡的,轻轻地道:“我带阿光上门去,然后认识的。”
木兰又道:“阿光长大了很多,也懂事了,先前陛下说起翠兰和宝儿的婚事,我都吓了一跳,感觉他们还小,但是阿光就不会,总觉得他成婚是应该的。”
霍去病也道:“你家弟妹看着是小,你……”
圆脸圆眼的长相是很显小的,木兰现在看着也不大,二十一岁了,还像个少年人,但是霍去病怕木兰生气,世间男子谁愿意长得显小呢?所以没往下说。
木兰没听出这个,她放松地伸出一只胳膊枕在脑后,笑着道:“回长安都好久了,可躺在软床上,闭上眼睛还是像在马背上,好像一睁开眼就要行军了。”
霍去病刚闭上眼就听见这句,很有感触地嗯了一声。
木兰又道:“还有枕下不放着兵刃就睡不着,总害怕睡着忽然遇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