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塔格里 噫吁嚱鸭 2480 字 7个月前

直到温楼趴好,祁琅才缓慢地起身,稳稳当当地背着他一步一步朝他所说的院子走去。

温楼久违地不是因为殴打而与人的躯体如此贴近过,陌生的温度透过相隔的衣料传递至他的胸口,直叫他的眼眶慢慢染上红意。

他倚靠着的、独属于少年人的脊背,尚且有些淡薄,却挺拔而温暖,像极了……母亲的怀抱。

“……对不起。”身后传来很低很低的、略有些沙哑的嗓音,祁琅的步伐因此而微微一顿。

“谢谢你。”

这声清浅的道谢被浸在深秋的风里,叫人心间忍不住微微一颤。

顾及着对方的面子,祁琅没有回头去看,他只是在一瞬间的停顿后,沉默地收紧了托在少年膝弯处的手,将他往自己背上轻轻颠了颠。

没长开的少年骨架很轻很轻。

像极了他幼时曾养过的、总是爱在人身上亲昵地停留的、脆弱而又漂亮的长尾山雀。

祁琅三岁时母亲去世,他外祖家在淮州乃至周边几个州都颇有些势力,担心他在母亲逝后遭到府里人的欺压,便着手将他接到府上培养,他父亲自知亏欠于他母亲,又碍于他外祖家势力,因而也不敢多加阻拦,任由他长到十二岁,才以继承家业为由将他接回府上。

因此祁府的人只有在年节时才会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嫡长公子,而祁琅对于父亲的姨娘们并不关心,是以对于自己有几个庶弟、乃至于温楼的存在也并不清楚。

祁琅虽常年不身在祁府,但偶尔回来给人留下的印象倒是叫那些庶弟妹犹为怕他,下人也对其恭恭敬敬。一是为其身后兼有祁父与外族两方的依仗,年纪尚轻便出类拔萃,为两方既定的继承人之选,寻常人不敢轻易惹他,二则是他常年冷着面,实在叫人难以靠近。

后来祁琅从态度客观的下人口中了解过温楼的事,才知晓对方竟是自己名义上的庶弟。那日将对方送回院中时,见对方有独立的院子、院内陈设却十分破败时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当下并未问出口。

“原是这般么……”

没想到自己一回府便碰上这么一件事,祁琅拧了拧眉,温楼那张蹭上泥泞的面颊不由得浮现在眼前——实在是很像一颗染上灰尘的白玉团子。

祁琅不合时宜地想。至少比他见过的其他庶弟都要可爱。

可爱——他实在鲜用这个词。

思及此,祁琅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一旁的下人,言简意赅到:“原先的书童换了,让他来。”

“住处也搬到我院中来。”

“不必请示父亲。”

“是。”

搬去与祁琅同住后,温楼的日子明显好过起来,至少吃住都比以前好上许多。心里的感谢并不是没有,但更多地是承受到莫名好意的无所适从,因此平日里总也小心翼翼,谨言慎行。

香喷喷的馅饼掉在眼前,温楼不敢伸手去接,唯恐那是带毒的食物,吃了会让人丧命,因此总也紧锁着心扉。

直到母亲留给他的那支簪子再次以最初的模样出现在他眼前。

“找了全淮州最好的工匠,也只能做到这般,实在抱歉。”祁琅将手中的东西往对面温楼的方向推了推,脸上流露出真情实感的歉疚,素来冷谈的面容也微微松动了许多。

温楼望着被小心摆放在木盒中,几乎与原先别无二致的发展,忽地感到自己封闭的心门被人以极温柔的力道轻轻叩响。

“为什么……”温楼张了张口,又垂下眼睫,低声:“长公子公事忙碌,又何须费心做这些。”

“我是你的兄长,为你做这些是应该的。”祁琅闻言罕见地露出一个笑,抬手将掌心覆上温楼的发顶。

撒谎,温楼心想。

他分明从不让那些庶弟妹们唤他兄长。

可是抚在发间的温度又那般真实地传来,让他不得不为之动容。

“谢谢。”最终,温楼徒劳地张口。

除了这两个字,他似乎真的没有什么足以回报的。

就算真正接受了祁琅的好意,温楼最初也只以为对方是大少爷多余的同情心在作怪,又加之大抵没见过看起来如他这般狼狈的人,因而才对他处处关照,孰料这人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却真正地将他当作胞弟那般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