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塔格里 噫吁嚱鸭 2041 字 7个月前

是以上至皇室下至群臣都颇为重视,诸位皇子自然皆需参与。

按照往年的惯例,谢流庭都会以身体不适无法骑马为由,不与诸位皇子一同上马参与围猎,而是在营帐处休息等候,待众人狩猎完毕,再参与宴乐。

纵使谢流庭从未参与过围猎,彧王府却也并非真如慎王所说的那般,没有什么名贵的马匹,恰恰相反,每年各国进贡的各色宝马,炆帝都会从中挑选出几匹品质上乘的遣人送到彧王府上。

彧王生母嘉贵妃生前便宠冠后宫,逝后仍使炆帝念念不忘,而谢流庭虽久病缠身却博学多识颇有远见,自然招致炆帝看重。而炆帝此举也仅是出于一个父亲对于孩子的疼爱,众人面上不敢说些什么,暗地里却难免眼红。

只道是良马配上病秧子着实有些白费了,但又有人暗自庆幸——若非彧王多疾,现今的太子之位恐怕落不到曾经的大皇子头上。

而每当春蒐前几日,慎王都会派人到彧王府送马,无一例外皆是病弱的老马。

带着明晃晃的嘲讽与示威。

这些事都是那日谢炀走后凌释在不经意间同桑岚说的。

桑岚看着对方用着一副习以为常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难免又联想到某个男人也是以这样平淡如水的面貌对待他人的轻视,忽然间发觉到自己在门口见到那匹马时为何会产生那种憋闷的心情——

那是一种名为“同情”的情绪。不是同情对方病弱、难行,而是同情对方的不能还手、忍辱负重。

依照漠北人的习惯,就算是被砍断了手臂、流尽了血,但只要还剩下一口气,就一定要爬起来与对面的敌人对抗到底。

而这位彧王表现得实在是太过逆来顺受,旁人都羞辱到眼前了,这人偏偏还总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同是皇子,慎王又凭什么如此趾高气昂。

不过这些也不是他该管的事。桑岚眼神微动,视线重新落在眼前的马身上。

——豢养良马的地方在刚进王府下人并未带他来看过,是以当他提起时,谢流庭便主动提出要带他来看看。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怀揣心事时的模样像极了好几天没浇水的盆栽,在日头底下显得蔫蔫的,很没精神。

谢流庭从旁看了,却没轻易上前去打断桑岚的沉思,而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接近。

“如何?”男人唇角挂着温柔的笑,声音很低却足够叫人听清:“可是这里的马不合王妃的意?”

“也是,王妃自幼长于漠北,当是见过不少悍马,这些在王妃眼中应也不过寻常。”

“并非如此。”眉头微蹙,桑岚侧头看向坐在轮椅上的人,在望见男人面上一成不变的笑容时又重新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在眼前虚空的一点。

“王爷府上的马亦是良马,不比我们漠北的差。”

“——也绝不比大晟其他的马差。”

清风徐来,马蹄落于地面发出哒哒的声响。

谢流庭微微一怔。

风卷起眼前“少女”的鬓发,对方青涩、挺拔、又有着惊人的样貌,但这些只不过是表象——谢流庭透过他那双干净的眼睛,看见了那人骨子里的坚韧、善良,“少女”眼中的光芒太亮,以至于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也带着神秘的信服力。

谢流庭再次觉得先前桑岚的形容不错,对方确实是头光辉灿烂的小狮子。

“……王妃谬赞。”

身侧的高树遮蔽了阳光,随风摇下几片阴影,椅上的男人微微笑起来,唇畔的弧度较之以往深邃了许多。

这样被人拐着弯儿安慰的感觉,很新奇,但不讨厌。

桑岚说完话后就偏开了视线,欲盖弥彰地看向身前的几匹马,不再搭理谢流庭,自然也就错过了男人眼中转瞬即逝的流光。

反倒是接受到他的视线、正好站在他身前的那匹马,此时竟俯下身来蹭他。这马很高,隆起的山岳般的肌肉紧实有力,通体苍白如雪,在日阳的映照下呈现出流动的辉光,银色的鬃毛有几丝滑落在桑岚的颈间,带起几分细微的痒意。

桑岚惊诧地将手缓慢搭上它的脖颈,在细细抚摸后转过头有些疑惑地问:“越是纯种的宝马脾气越是高傲,王爷这马品相极高,但看上去怎的这般亲人。”

“亲人?”谢流庭偏着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黑沉的凤眸看向桑岚搭在马颈上的手:“王妃有所不知,此马是所有马中最为烈性的一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