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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单是那些出身寒门学子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他淹死,何谈官途?怕是连功名都要被褫夺。

销毁罪证之后,程宏才处理起了程家这摊子烂事儿。

“你为什么没能救回你父亲!这点小事都做不到要你当官有何用?废物!”厅堂之上程夫人手指着程宏才的脑袋愤愤的说着冷漠又恶毒的话。

程宏才看着面容狰狞又刻薄的程夫人,蓦地想起来十余年来,他每每跪在此处任凭程夫人如何辱骂都默默忍受,不敢吭一声的过往。

这屈辱他受了许多年。

想到此处程宏才不禁自嘲轻笑,这次却并没有同往年一般傻傻站在那里或是跪在那里,而是径直走向八仙椅上悠然坐了下来,甚至理了理官服,无视程夫人惊异的眼神开口:“新妇入夫家往往都是伏低做小,因上有婆婆立规矩之烦恼,中有是否比过妾室笼络丈夫宠爱之忧心,下有顾及能否绵延子嗣传承香火之重任,除此之外还要教子成才等等,皆是妇人们几道大关。”

说到这里,程宏才瞥了眼程夫人继续:“可母亲当真是有福之人,当这程家主母这么多年,婆母早殇,无人立规矩;丈夫天阉,更是没那莺莺燕燕与你较量;丈夫之过,无法绵延子嗣,便也少了那传承香火之重任;平日里真是有尊贵又有体面,还无需哄丈夫孝敬公公便能稳坐这程家主母的位子,儿子真是替那些妇人好生羡慕。”

“逆子,你给老夫闭嘴!”程家夫人气的直指程宏才,还未等她出口教训程宏才,这边的程家老爷子却是被气得直拄拐杖。

儿子乃是天阉之人这等丑事被程宏才堂而皇之的说出来,程家老爷子气怒火攻心。

程宏才却是丝毫不受影响,转而看向程家老爷子嘲讽:“哦,还忘了祖父您老爷子呢;您老人家可是比您那好儿子厉害多了,好歹死死儿的维持着您那微薄的嫡子颜面,一大把年纪还执掌这程家大业呢!”

比起蠢笨、刻薄的程家夫妇,程宏才最恨得还是这个让他悲惨半生的罪魁祸首程家老爷子。

“还忘了祖父您呢,让孙子好好儿与您唠唠,生个儿子天阉您都能想出法子来继续维持你那程家嫡子的尊贵体面,真真儿是厉害;传消息说儿媳是下不了蛋的母鸡,让儿媳盖住了儿子天阉的丑事儿,不纳妾只娶正室,还显得儿子不惮于美色、痴情,传出一段儿佳话;没亲孙子就从旁支过继,还得选个天资聪颖的替你程家嫡支继续光耀门楣。要不怎么说叫老奸巨猾呢?您老爷子那可真是当之无愧!”

插心窝子的话不断从程宏才的嘴里吐出来,程家老爷子气得面红耳赤,喘着粗气,浑浊的双眼里尽是对程宏才的憎恨,却并不能让程宏才有微末的畏惧。

“你莫忘了这些年程家是如何栽培你的,你才有了今日的飞黄腾达,你个忘恩负义的逆子!”

“栽培?”程宏才听到程家老爷子这话,忽然一下子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堂前,狠狠一把抓住程老爷子的衣襟,面容阴翳。

“若不是你强行将我过继,我原本有严父慈母,虽家中清贫但到底日子安乐。自入了你这程家大宅,我每日三更便起,寒冬腊月也不曾偷懒过一日,夏至酷暑便是汗流浃背也要看书。每日除了用膳、睡觉四个时辰,余下八个时辰我都在看书,稍有松懈便是一顿鞭子;科考便是榜上有名,若不是案首,不能为你光耀门楣,那便又是一顿鞭子或是禁闭。程家那暗暗的宗祠竟是我最喜欢待的地方,好歹在那儿我只需跪着,不用看书!”

程家老爷子和程夫人都被程宏才这一通凶恶的宣泄给吓得一声不吭,还欲说些什么狡辩;不过程宏才却忽然将程老爷子给放下,深吸几口气平静许多,冷冷转身走了。

此后不知程宏才究竟是如何处理的程家之事,泰安府程家再没出现在泰安府地豪乡绅之列了,也无人再见过程家老爷子和程家夫人。

泰安府事了,穆苏不能返回京城,反而要快马加鞭奔赴凉州府,若说此事最高兴的事谁?那非乔衡乔大将军莫属了。

“哈哈,你我兄弟二人又能一道,真是好事一桩!”乔衡骑在马背之上,肆意大笑。

穆苏并肩同骑,闻言也轻笑:“甚是如此。”

二人身后,马车内章南絮远远听见自家夫君同乔将军之言也不禁勾唇。京城深宅大院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跨,往日里只得寻些诗书解解闷,如今能出来行走天下,见识世间之事,且与夫君一道,她甚是欣喜,颇有几分乐不思蜀。

虽泰安府一行并非游山玩水,乃是水患之灾、流民之乱等不容乐观的大事,但这并不妨碍章南絮深觉此行弥足珍贵;并非闲适安逸才是人生之乐,困苦波折亦是人生之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