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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自然是要寻些乐子才是,主仆二人又兴致勃勃向着馄饨摊小哥口中所言的嘉兴河画舫寻去,恰好此时夜幕降临正是好时辰。

沿着嘉兴河畔看着灯火最是明亮的地方一路寻去,果不其然很快便寻着了;各色的灯罩将烛火照成五彩斑斓的烛火,水中倒影波光粼粼倒真有几分流光溢彩的味道,自生下来,不是在深宅大院便是在书院、考院、贡院、衙门皆是些庄严肃穆的地方;因接触左右都是知书达理的少年读书人,偏爱雅致一点的地方,便是偶尔出去也都是些诗会雅集、酒楼茶肆;倒还真未曾见过此等地方。

主仆二人显然都是兴致勃勃新鲜的很,沿着画舫集中地叫卖的小贩,买头绳零嘴的吆喝着,放河灯的很是热闹,不过侧耳听了一番周围人的议论,原来重头戏还不在这里,今晚这里有一远近闻名的尤姑娘登花台,许多人慕名而来。

不明内情的穆苏同得荣听的一头雾水,旁边一渔夫见穆苏气质不凡听口音是个外乡人,好心的向主仆二人解释:“这尤姑娘可是嘉兴河上最美的女子,自小儿便天生丽质,容貌姣好;她父亲尤老二为了把她养的白嫩些可没少花银子,自小儿便同那大家闺秀一般琴棋书画丝竹管弦样样都学,好容易等到今年及笄才上妆开张,今儿可是头一夜露面不知价钱几何,又会被哪位老爷买了去,啧啧,可惜我那丑婆娘生不出这样漂亮的闺女,不然那白花花的银子可就是…………”

说完,这渔夫把嘴里叼着的烟斗拿下来抖了抖,又塞进了一些新的烟叶。

第50章 船妓恶习

渔夫话虽未尽, 穆苏却已明白这未尽之语,双眉紧蹙声音冷了些许追问:“自家亲生女儿为何要将其如此作践?”

话落,渔夫侧目笑道:“小公子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出身可不知这世间疾苦,这女儿家若是投身在大户人家那便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若是投身在咱们这样的穷苦人家那可就是她的命咯。”

渔夫见穆苏面上仍是义愤填膺, 轻笑一声后又淡淡道一句:“我们这些延户可都是贱民籍户, 有条活路已然是很好了,不是良民又何必顾忌那些?”渔夫眼神麻木、毫无光亮;说起这番话来时甚是平静,面上还带着些许笑意。

长久沉默后, 随着周围所有人声音越发大起来,花船上那远近闻名的尤姑娘终是千呼万唤使出来;身着一袭轻透薄纱, 莹玉皮肤若隐若现, 勾眉敷粉面似桃花, 先是着那薄纱裙于船头上,千人注目中舞上一曲,随后坐于船头厌管调丝,高唱咸水之歌, 娇声唤渡。

宾客如云,前来看热闹的人亦是络绎不绝, 不消片刻那花舫上便能看见几名衣着华服的男子,船家尤老二面色激动的迎着这些富豪乡绅于椅子上坐下, 再稍待片刻便要开始今夜的重头戏,竞拍这尤姑娘的初夜。

岸上前来瞧热闹的众人看向花船的目光皆是艳羡,无奈荷包并不富足,能登上了这花船的人那可都算得上是嘉兴府内有头有脸的富户, 没个千百两银子那便是连船也上不去的。

江南沿河一带之水上延户,多是贱民籍户, 贱民籍户一旦定下世代皆不可改,其子女亦都是贱民籍户;无田地,无居所,不可同和良民通婚,不可报捐,不可参加科举,官府如此民间百姓上行下效受众人鄙夷,社会地位极其低下,寻常苦累活计亦是寻不到,无人聘用。

因而多是做奴仆、隶卒、娼优等,大户人家的下人奴仆若是良民,犯了事至多是打顿板子不至死,若是贱民便可随意打骂奴役便是至死也是不会惹上任何官司。

江南一带的贱籍延户们便以舟为家,互相通婚经年之后成势,引来其他许多贱民集聚,自此便以船为居室,花费银子装饰船只称为画舫、花船;生女若为姿色貌美之便倾尽心血培养,以身为货,换取银两,以此为生计,妻女皆可侍客,因此称船妓。

命中有大运碰上有情有义的老爷,或许会跟随其做个外室又或是更受抬举的可做个姨娘,这便是遇到了天大的辛事。

若是命里无此,便寻一个纯良老实靠谱的男子,托付终身,无非此等两种命运。

若生女为貌若无盐便买卖于临船,于其他贱民通婚,繁衍子嗣;因长年久居江河之上,随处可游沿江河富庶一带皆有船妓可循。

穆苏衣摆下的手微微收紧,眉头紧促;历来只知江南画舫游湖之美名,曾为那些文人雅士诗词中江南韵事心神向往,可如今揭开面纱却是如此这般。

初次,穆苏心下觉得科举高中进士入朝为官并非只是想要完成母亲遗愿,于这古代安身立命寻一条最安稳妥帖的道路,或许他也可以当真为这些人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