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沃原以为会看到一个因命运波折而性情冷淡之人,甚至于崔朝若是性子差一点,孤愤哀激都是有理由的,可以被人容忍的,毕竟,身处困厄中的人,哪怕偏激些,也是会被人体谅的。

然而姜沃一见,崔朝却并非如此。

他笑意从容,言谈真挚,说起即将作为使节出使阿赛班国,并没有任何愤懑不满,反而带着兴致勃勃的期待道:“这回的路线极好,从敦煌起,直取天山以北,经车师再往阿赛班国去,回来的时候还能经行佛林国,又是一重见识。”

倒是旁边一向被人认定脾气最好的晋王,此时嘴角往下坠,看上去甚是不平:“鸿胪寺这是欺生!这条路才划定出来,除了偶有驼队胡商经行,官中使团从未走过。正因这条路偏僻,那阿赛班国王都死了一年半了,鸿胪寺推推拖拖总找不出人去吊丧,偏生你一去,就把这样的苦差事交给你。”

崔朝依旧眉眼含笑:“王爷,我是新去鸿胪寺的,自然要……”

他还没说完,晋王已经开口:“新调任鸿胪寺的又不只你一个!也不见吴集接这样的差事。”

晋王难得打断人说话,也可见两人关系亲近,否则以晋王的涵养绝不至如此。

姜沃在旁听了这几句,便看的明镜似的,也就了然,晋王为什么忽然请托到自己这里。

跟崔朝一起调去鸿胪寺的吴集,正是魏王的东阁祭酒!

魏王李泰一贯是不落人后的,自打三年前幼弟李治得了个风姿出众的世家子,做为晋王东阁祭酒待人接物,李泰便非要也寻个好姿容的门面给魏王府增光。

后来果然寻到了这个吴集。

然而‘托太子的福’,皇帝把儿子们身边全换上平平无奇的人,以避免类似事件发生,崔朝不是唯一躺枪的,吴集也得从魏王府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