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抬头看掖庭的天。

进宫这三日,长安城都是极晴好的天儿。

但这几日媚娘总梦见三年前。

梦见父亲过世后,母亲带着她们姊妹三个回长安投奔亲戚时,路上连绵不断的雨天。

阴沉如同压在人鼻尖上一般铅灰色的云,潮而冷似乎一捏一包水珠的衣裙,面色苍白的母亲和几个神色晦暗辨别不清的老仆。好多次母亲不得不小心的撩开帘子,亲自去与车夫交涉。

车夫说官路上有塌方,驴车过不去的时候,母亲脸色青白咬牙坚持不走小路。

她们孤儿寡母又带着钱财,若是同意车夫走小路,说不得就成为了山林里的白骨!

那时候母亲搂着媚娘低声道:“二娘,你们姊妹三个,你大姐少有决断常被人牵着走,小妹更羸弱不懂事,唯有你能帮阿娘的。”

于是那一路,媚娘便总朗声问起母亲,长安城中的舅舅,父亲曾经的旧交,说起舅父们寄来的信怎么盼着她们母女去,以此震慑觉得她们是无依无靠孤女寡母的车夫们,甚至是杨家多年的老仆们。

人心如鬼蜮,媚娘早早便尝到了担心受怕的滋味。

最终她们平安到了长安。

媚娘彼时年幼,这几年回想当年入长安,才越发觉得后怕:母亲表现得软弱糊涂一点,或许她们这辈子都到不了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