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宇离开之后，会客室便只剩下了郁凌林，过了一会儿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进来送了些水果糕点和茶水。

郁凌林没吃他们送的东西，在会客室溜溜达达的四处看了看。

大约是因为外人无法进入研究所内部，所以研究所内部近乎不加遮掩的信奉着黑山羊教会这种□□，即使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会客室，墙壁上也有一个巨大的黑山羊教会的标志。

那是一个被荆棘包围的黑山羊头，整个标志都是纯黑色，笔画简单勾勒，但却莫名的让人觉得不舒服，尤其是黑山羊的眼睛。

郁凌林不认识黑山羊教会，故而此时也只是多看了两眼，不知道这个标志出现在这里到底是多么离谱——这意味着直接隶属王权和军部的蓝天研究所，就在帝国的首都，在圣廷的眼皮子底下，研究所的所有成员信奉着帝国最大的□□，而且不加遮掩。

这一切不是因为研究所有潜藏的本事，而是上面的人想管的管不了，能管的不想管——这个国家的上层建筑，腐烂的恐怕不止一点点。

陆斯宇回来的很快，回来的时候眼上已经蒙上了一圈纱布，能闻得到他身上带了一股子药粉味儿。

这次扶着他充当导盲杖的不再是变异种的孩子，而是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对方也穿着白大褂，但是整体要比陆斯宇干净整洁许多，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恭恭敬敬地管陆斯宇叫“老师”。

此时的陆斯宇似乎已经从失去眼睛的事中走了出来，心情大好的邀约郁凌林参观他的造神基地——改造的事不急于一时，要有待客之道，他自己是这么说的。

郁凌林也心情不错，看着对方眼眶冒血染红的纱布，便下意识的弯起唇角，“好啊。”

郁凌林对造神不怎么感兴趣，但造神基地这种地方听起来似乎有很多乐子可以看。

离开会客室之后，黑山羊教会的标志更是明目张胆，几乎无处不在。郁凌林甚至还看到了一个小型的黑山羊像，祈祷用的——雕像通体黑色，材质不明，散发着一股子戾气，雕像上的怪物长着四个羊蹄，庞大的如同黑云一样蠕动的肉块以及触手组成了驱赶。

因为这东西出现的次数实在太多，郁凌林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于是陆斯宇开始热情地介绍黑山羊的神迹。

陆斯宇的态度很奇怪，他对黑山羊教会所宣传的黑山羊神迹如数家珍，在叙述这些东西的时候也充满了热情。但他宣称他并不是黑山羊的教徒，他加入黑山羊教会，不过是为了获得实验的启示以及各种各样的实验助力。

陆斯宇说着说着露出一个古怪的笑，突然转了话题，“您觉得神明是什么？”

郁凌林眼角带笑地看了他一眼——陆斯宇瞎了，未曾接收到郁凌林的目光，他自顾自地道，

“世人都觉得神明是慈悲，怜悯，爱人，普渡众生。不慈悲不仁爱的便是邪神，这些神明则是混乱，邪恶，为祸人间的。”

“其实不是，他们在用人的眼睛看待神，慈悲或者邪恶都是人的感情，真正的神明死不在乎人类的。”

“神明的心中不该有世人，也不会有世人。”

“人类本身就是一种自私的存在，披着伪善的皮，满口仁义道德，实际却对更加低等的其他生物毫无同理心——为了自己的生存更加便利，无底线的奴役驯化其它物种。”

“既然人类自己都不在乎更加低等的物种，为什么会企盼比人类更加高级的神明在意人类的感受，对人类施以慈悲怜悯？你愿意在意一只蚂蚁的感受吗，你会想着费尽心力的去诱惑一只蚂蚁或者一群蚂蚁信仰你吗，恶作剧让蚂蚁自相残杀能成为你生存的意义吗？”

“人类不会被真正的神明放在眼里，没有这个价值，是人类自认是高等生物，觉得自己创造了一些低级文明，所以就臆想着哪怕神明想要高看自己一眼——可你想想，人类在意蚂蚁的文明吗？”

“所谓的的邪神挑拨诱惑更是荒诞，世界变成这样真是因为【伟大的沉睡者】的降临吗？你会想要大费周章地占有蚂蚁的巢穴吗？”

“黑山羊也是一样，没有好神坏神明，说到底都是人与人之间的斗争。神，不在乎我们的尔虞我诈。”

郁凌林随手将那个黑山羊雕像拿下来，放在手心中抛了抛，也不知对陆斯宇的话听进了几分。

陆斯宇总结性发言：“我不会信奉任何神明。”

他想要造神，真正想要创造的是神明的力量，与神明本身无关。

陆斯宇作为一个科学怪人，对同为人类的生命尚且没有敬畏心，如何会对虚无缥缈的神存在敬畏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