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预谋邂逅 久陆 2034 字 10个月前

会演戏,也很会装可怜,傅卿云知道这些都是他的伪装,不愿再看他,低头掏出手机回客户的消息。

程离握着盲杖站在路牙边,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摸着走,有时候走完一步要停半天,脚尖往前试探一下又慢慢退回来,原地小幅度转半圈,又很快转回来,反复几次。

程离好像不太会走路了,很害怕,像个畏畏缩缩的小动物,就连后背都有点弯,时时刻刻都像在躲避着什么一样,跟之前相比,少了太多的光彩。

刘峰这几天就发现了程离的异样,住了几天医院,程离的行动能力比之前差了很多,以前他的方向感很好,这次握着盲杖不敢走不敢动,方向已经完全倾斜,走两步就要越过车头。

傅卿云坐在车后排,低头在看手机,刘峰看不下去了,过去扶着程离找回正确方向上了车。

“谢谢。”

程离道谢声随着呼吸吐出来,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极小,又抬头提高了音量,怕刘峰听不见又重复一遍。“谢谢。”

“应该的,程先生坐好,我去开车。”

“谢谢。”程离又说了一遍。

在看不见的时候,程离心里的那些敏感神经好像拉满到极限的弦,敏感,脆弱,一拉就破。

他会感激每一个给他提供帮助的人,哪怕是再小的帮助。

相反,任何一点生理性痛苦也会被无限放大,放大到无边无界。

程离联系过周震,但在他住院的这几天,周震在英国定居的爷爷病危,周震跟着他大哥去了伦敦,暂时回不来。

周震那边自顾不暇,程离没把自己眼睛又看不见的事跟他说,怕给他添堵,准备等他回来再约之前的眼科医生做一次系统性检查。

程离还算乐观地想过,毕竟第一次眼盲五年都好了,这一次说不定也能好,一切都是暂时的。

重新接受又一次眼盲的事实,并不比第一次好受多少,反而又在程离身上多了一层悲剧色彩,是对命运无力抵抗的绝望。

程离像个心智完全开化的婴儿,明明有手有脚,却不能自由支配他们,好像身体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

他需要在黑暗里重新学着走路,重新学着吃饭,重新学着支配身体,重新安放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想方设法去填满那些空洞跟空白。

但没用,程离知道做什么都没用。

傅卿雨也发现程离变了很多,变得沉默,小心翼翼,茶杯经常碰洒,吃饭的时候摸不到餐盘,嘴角甚至鼻尖总会沾上饭粒或是奶渍。

他不再出门,总是窝着沙发里或者房间里不出来,甚至怕光,准确地说,他是怕一切温暖的东西,跟之前的程离简直判若两人。

程离变得很依赖三喜,时时刻刻要牵着三喜,手里的盲杖也没再松开过,一直攥在手心里,傅卿雨经常一打眼就看见他握着盲杖时,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的手背骨节,好像他很害怕。

她把程离的变化跟傅卿云说了,傅卿云毫不在意,只以为这又是程离的新花样。

一周后家里来了很多人,楼上楼下忙活了半天,程离窝在沙发角落里,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重金属音乐,想要用音乐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程离还是能听出来,那些人在搬东西,那些陌生人在说话,安排家具的位置。

等那些人走了,程离想去卫生间不得不站起来后才感觉到,客厅里的格局已经完全变了,以前除了必须的家具外家里什么都没有,这次他一拐弯就被多出来的凳子绊了一下。

人在看不见的时候,其他感官变得敏锐,疼痛会比平时更明显,脚踝的疼让程离半天没直起腰,三喜嗷呜几声一直用头蹭着程离的腿,想要缓解他的疼痛。

盲人想要适应新的空间并不容易,程离才摸清原来的格局,用手跟盲杖确定好了属于他的安全地带,现在又全都变了。

他问傅卿云怎么突然换了家里的布置,傅卿云只淡淡地说,之前空荡荡的家他已经看腻了,所以想要添点儿新花样。

比如茶桌,花瓶,还有一些看似美丽,却带着尖利棱角的艺术品。

傅卿云故意跟程离描绘艺术品的颜色跟形状,程离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傅卿云口中的新花样,对于程离来说都是他黑暗世界里潜在的危险,在他已经感知到的世界之外,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正张着獠牙巨齿,等待着他的松懈跟靠近,然后把他一口吞掉。

第二天程离被多出来的夜灯绊倒,后腰重重地磕在旁边的桌子上,疼得他直接跌坐在地上,手在桌上胡乱抓着,想要握住什么,又碰倒了桌上的花瓶,里面的水跟玫瑰花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