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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他说出的话无关风月,但沈玉黎能察觉到, 自己的心跳漏掉了一拍。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向那一片飘霜花所凝聚的地方, 只记得自己的脚步有些慌乱。但奇怪的是, 她的脚步一落到飘霜花之中, 飘霜花便为她开了一条路, 像是指引着她前行一般。

哪怕此刻清楚知晓沉鱼并非善类, 她也知晓自己可利用沉鱼的心魔杀死她,但她义无反顾的跑进幻境,从未动过一丝杀念。心中泛起波澜的,大抵是……这样一个强大的人,夙夜缠身的执念又会是什么呢?

人?物?

容不得她思考,眼前出现了一名女子,浅蓝色的衣裳,头上挽着云鬓,零星点缀着几只发簪,沈玉黎看不清她的脸,但却依稀知道,她的脸上一定带着温婉的笑容,甚至,她给了沈玉黎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女子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缓缓走在她的前面。场景变化,河堤岸边的杨柳变成了垂下的枯枝,圆形的宫墙下是蜷曲的残荷,还有寒鸦的厉声嘶叫。似曾相识的场景,沈玉黎立马反应过来,这是那日的暮雨城拱桥。

只不过,彼时她和沉鱼方来的时候,这里春日飘着杨柳絮的时候,而此事,却是初秋微凉。沈玉黎的脚步一顿,不敢再跟上前——相差不多的场景,那眼前的女子究竟是谁?

是那日不听劝告私自跟下山的小师妹满满吗?可她头上的发鬓分明挽成了妇人鬓,她已和那大师兄成婚了?

但这幻境分明是沉鱼的心魔幻境,为何又与鲛中的幻境有关呢?沉鱼与八方宗有渊源,难道沉鱼是满满和大师兄的孩子?

就在她这般想着的时候,她看到那日一样的客栈,大师兄的身影颀长,手中仗剑,依然是少年义气。只是他的脸上长满了胡渣,眸中竟是沉郁,见到满满时,声音发抖:“满满……你来了,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她看见满满落座,师兄连忙为她倒了一盏茶,然满满根本没有想落座的意思,只是淡淡说:“既师兄已美人在怀,又何必执着旧爱。”

一瞬间,沈玉黎只觉得自己的cpu都要□□烧了。

什么美人在怀???不是刚才还甜甜蜜蜜的吗,怎么现在就……这样了?沈玉黎环顾四周,在此时也才发现,暮雨城的人,好像少了很多,而那日的师兄弟也都不见了。

“满满……我与那女子并非……”他神色悲戚,话语一顿,剩下半句的解释终究是不知如何说出口,转而问道:“你……在那边如何?你真的要与他生活一辈子吗,师父长老他们都很担心你……”

满满目光哀伤,在听到师父长老几个字时,泪水潸然落下,然后一把推开了师兄因担忧而抓住她的手,愤然开口:“我与师兄自师兄移情的那一日便恩断义绝,师兄如今又假惺惺的说这些做什么!与其心思落在我身上,不如关心自己如何让师门接受新欢!”

师兄神色更加痛苦,说道:“满满,我有苦难言,但走到如今这步,都是我的错,你为了那人叛出师门,弃师门于不顾,辜负师门栽培养育……”

“够了,我不想听!”满满一剑斩开师兄握住她的衣袖,随即大步踏出客栈,撂下一句:“我如今已有身孕,若师兄念及旧情,便再也不要来打扰我!你过你的新婚燕尔,我有我的琴瑟和鸣!”

见满满斩断衣袖,师兄下意识的想追上来,但一听闻她已有身孕,脚步顿下,终究再没往前追。

沈玉黎通过这只言片语,大抵是才出了定是大师兄移情别恋,而满满心灰意冷,离开了八方宗另嫁他人。

残阳落入河水中,给蜷曲的枯荷镀上一层碎金,师兄看着满满离去,任人来人往,他在原地枯坐,任寒露打湿了衣裳。

夜阑人静,一女子身着人间素衣,自客栈中而出,为他披上外裳。

沈玉黎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女子,这便是满满口中的新欢吗?哪怕是一身素衣,也难掩身段娥娜,温柔小意,比起邻居强奸我,此等女子许是更能拿捏男人。

沈玉黎心中暗骂一声:渣男,装什么深情,随即转身离开,又去寻找满满的身影,满满既然能出现在两重幻境之间,定是关键之人。

迎着月色,她奋力奔跑,一心只想为沉鱼破除心魔幻境,但却此刻才想起,沉鱼似乎并未告诉她如何破除心魔幻境。

但她顾不上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也好,她绝不能放弃一丝一毫的可能。

被束缚在飘霜花海中的殷无虞看到沈玉黎在为了破自己心魔而奔跑,神色毫无所动。

而此刻,在他识海中沉寂了很久的剑灵出声:“主上当真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沈玉黎身上了?主上不怕她借您心魔诛杀您吗?何况她来归墟,本就是为了寻斩魔剑取你性命,若在幻境之中被她知晓您的真实身份,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