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舐犊之情

穆岩点头之后,两人都不开口,沉默了许久。

“你既已知道,剩下的事更好于你说些,母亲担心你忽然离世孩子受影响,想要将孩子接到集福堂去,你去之后孩子也不会过于伤心。”

穆岩皱着眉头说完,也觉得有些过于残忍,难得起了点不忍之心,苏簟秋已然命不久矣,临死之前却还要忍受一番骨肉分离之痛,或许连死前都不能再见孩子最后一面。

苏簟秋此刻确实如同穆岩所想,还未等孩子从她身边离开,听闻这话她已经开始心痛不已了,纤手死死捏紧被褥点了点沉重的头:“母亲担忧的是,阿玉就送到集福堂由母亲照料吧。”

虽然有些不忍,不过穆岩见苏簟秋不哭不闹的答应了,还是露出一丝笑意道:“你明白其中利害就好。”随即起身离开,面对着苏簟秋如今这样一副尊容,属实有些不堪入目了,任务已经完成穆岩只想快快离开。

不过还未走出门外,便被苏簟秋叫住。

苏簟秋强撑着身体起身看着这样让她厌恶透了的男人,还是低声细语的哀求道:“待妾身离世后,还请侯爷好好照顾阿玉,日后续弦也请选贤良淑德能善待阿玉之人,这是妾身的遗愿。”

穆岩并未转身回头道:“阿玉是本侯的嫡长子,本侯自然会照顾好我的儿子,至于续弦之事……为时尚早不用过多操心,你好生休养身体便是。”

“那就多谢侯爷了。”苏簟秋微微垂眸,轻声道。

穆岩并未再做声继续迈步向外走去,苏簟秋瘫软在床上,双眼空洞无神的看着床幔。

须臾,苏簟秋忽然眼神坚定手撑着床板起身掀开被褥下床向书桌踉跄的走去,短短的几步路耗尽了苏簟秋全身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急促的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苏簟秋从画缸里拿出一卷画缓缓打开,随后扯开画卷表层的画,里面竟铺满一整张画卷的地契与店面的房契,苏簟秋轻轻抚摸着这里面所有的房契与地契眼含温柔,这是她嫁到常平侯府前母亲耗费心力为她准备的嫁妆,这是她最大的底气。

苏家祖上原是前朝士家大族,族中人才辈出;后因势头过盛,朝中近小半重臣竟都是苏氏族人让皇帝忌惮苏家结党营私,先祖便选择了激流勇退,带着苏氏一族脱离权力中心举家回到祖籍在临淮一带扎根,建立柏江书院;新朝换旧朝后苏家也因此辛免于难,于是遏令族中人不准科举入仕,违者逐出族谱。

至此苏家虽为书香世家,族中之人满腹经纶,却多在文人中地位举重若轻,出些大儒,并未涉及官场。

苏家虽近百年不涉足官场,只顾做读书清流人家,可苏家近百年积累也不可小觑,更何况苏家先祖那些功勋,其之底蕴深不可测,但新朝换旧朝那些功勋已然成了罪过,不能为外人道,百年来也有意平息;因而大多世人并不知苏家底蕴到底如何,只以为世代书香世家,清流人士。

常平侯府靠军功发迹也算是开国功勋之家,不过在苏家面前底蕴仍然是不可比拟;她嫁于侯府也是权宜之策,更何况穆岩与刘氏又是那样的品性,自是不可告知。

如今她已经命不久矣,穆岩与婆母定会很快为穆岩物色继室,继室一进门她的阿玉自然就是继室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必须为她的阿玉做好打算,这些钱财就是她能留给阿玉最大的保护了。

苏簟秋一张一张将所有的房契地契整理放置在一起,随后又从画缸里拿出几幅画卷,揭开表面的画纸,无一例外都露出铺的满满的房契与地契;苏簟秋将这些全都整理好之后,又艰难的起身向门外走去,倚着门框看着院子中穆苏小小的身影眼中温柔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