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驰在宫宴上护他那一下,让他从昨夜开始积攒的怒气一下子全消了。他气能把自己气个半死,但也?非常好哄。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是?修缮鹊桥的账单,本来准备用来气白?驰的,现在他也?舍不得了,揉成一团,丢在角落。又将婵娟放在膝盖上,慢慢的摩挲,笑意温柔。

走不多时,果见大长公主府的马车往将军府的路上赶,谢无忌叫人拦住了,明知故问。

让他吃惊的是?里?头坐的竟是?瑞雪公主。

两辆马车并排,只推开了车窗说话,瑞雪整张脸都?露了出来,谢无忌只见人声不见人面,听语气十分不悦,“是?大长公主叫你去接的?”

瑞雪也?未料到半道会遇上表兄,心虚的面上都?慌张了,“姑母不放心有儿,我……”

“他在他亲娘那,有什?么不放心的。”谢无忌打断他,语气严厉。

瑞雪吓得不敢吭声。

谢无忌又道:“你怎么又和礼王世子妃好上了?她以前不是?欺辱过?你么?”

瑞雪心头一跳,隐约的欢喜,她一直以为表兄连多看她一眼?都?嫌烦,“多谢表兄关心。”

“我不是?关心你。我只是?要告诉你,你已经不小了,不要每次遇到事?了就哭着等人去救你。你要是?没有自保的能力就安分点,离那些?是?是?非非远一些?。”他说完这些?也?不停顿,说:“你回去吧,有儿往后想住哪里?就住哪里?,不用管。”

随即推上车窗,马车飞驰而去。

瑞雪强忍的热泪夺眶而出。

红蕊抱住她,也?跟着落泪,气愤道:“郡王也?太?欺负人了。公主不辞辛劳深夜去接还不是?因为心里?记挂着孩子。小的时候不管不问,现在倒好了,长大了不用把屎把尿了,开始想起来自己是?亲爹亲娘了,都?来抢孩子了!”红蕊这话说的也?不对,像有儿这样会投胎的,自出生就有二十多个嬷嬷日夜轮班的照顾他。一应擦洗照看都?用不着主子亲历亲为。大长公主将他看得跟眼?珠子一样,也?少?有伸手帮忙的时候,她盯得仔细,嘴上吩咐多,已是?极疼孩子了。瑞雪更不用说了,金枝玉叶的身份,偶尔给做一身新衣裳,绣两件绣品,便是?对孩子很上心了。红蕊是?公主的贴身侍婢,自是?事?事?都?向着她,屁股是?歪的,人心是?偏的,倒也?正常。

铃兰麻溜的将自己重?新穿戴整齐,急急去了应晖堂,谢无忌背对她站着,长身玉立,正前方点了一盏灯,拉出长长的影子。

听到脚步声,谢无忌转过?身,眉目含情,气质温润。一袭青衫,暗绣云纹,身披深一色的厚披风。铃兰眨眨眼?,她确记得郡王今日打扮的光彩照人,金钩玉带,穿戴繁复,一看就贵气逼人,生人勿近的那种。怎么一会功夫,又换成一副寻常小郎君的素雅装扮?连发冠都?换成了木簪。长发散在身上,看上去就很好说话的感觉。铃兰看着他,想起了当年的郎官,有些?怀念。

谢无忌自铃兰的头顶一直往后看,除了她和随行的武婢,再无旁人。

那期盼的眼?神渐渐没了温度,深深的失望,瞧着怪让人可怜的。当他抬眸看过?来的时候,大囡小囡不由软了心肠,轻轻去扯铃兰的衣角,使眼?色。

铃兰转了转眼?珠子,只当没看见,上前施礼,神情如?常:“禀郡王,小世子同七皇子睡在南屋,请!”她侧过?身站在门口。

大囡瞪直了眼?看她,嘴唇无声动了动:你心肠可真硬啊!

铃兰回瞪她一眼?,又摆出一副低眉顺目的姿态。

谢无忌没说话,就近坐在了椅子上,侧着脸,微微低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屋内阴冷,光线昏暗。将军府节俭,暖炉早就熄了,灯具也?不多。铃兰见人不动,又不好催促,又站了好一会,轻声询问,“郡王殿下?”

人没回应,仿佛老僧入定。

铃兰又去看站在边上的侍书,这位倒好,垂着脑袋,闭着眼?,已是?站着都?睡着了。

恰在此,谢无忌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发出声响。

铃兰盯着他的手指头,听他说:“茶。”

铃兰愣了下,反应过?来,面露难色,但还是?吩咐下去,重?新起锅灶,烧了一壶滚水。

将军府穷,可没有全天十二个时辰都?烧着的炉子。再说了,神谷关那等鬼地?方都?能呆下去的人,身体都?好。然而沏茶的时候又犯了难,白?驰对吃喝不讲究,渴了喝白?水更解渴,也?没那等闲情逸致品茗抒情。主子都?这样了,底下人要是?想嘴里?有味,寻常炒点苦麦,或者干脆锅巴烧焦了泡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