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沈寂去见公主。公主正坐在厅堂内,脸还是绿的,她被白驰气得不轻。如今这情形,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她真是好涵养,硬生生忍住了,回屋后才捶着枕头泄愤道:“乡野女子,果真粗鄙!难怪那秦氏不愿自己的亲生儿子娶回家,设计下套硬塞给我儿。我儿真可怜,自小流落在外受尽苦楚,结婚成家也受人摆弄。那等粗鄙女子相伴一生,真真毁人心性。”

庄嬷嬷也有儿媳有孙辈,更能感同身受,开解道:“公主若是不喜,咱不打交道就是了,儿媳妇又不是骨肉至亲,为那样的人伤身伤心不值当。咱偌大一个公主府,给她一个院子,着人伺候,吃穿用不亏待了她,养着她一辈子就是了。只要咱寂哥儿是个好的,往后能孝顺在您跟前,别的都无所谓。”

公主一听也是这么个理,稍稍开怀,“真真气煞我也。”

琴姑姑递上一杯热茶,说:“殿下,以婢子看,白娘子应是没什么心眼的直肠子。也却真没什么规矩,实在该罚。可她毕竟已嫁了公子,还有了身孕。说破天了,也是公子的正头娘子,得管您叫一声娘。公主宽仁,何不睁只眼闭只眼,不对的地方再慢慢教,长辈慈爱,儿女孝顺,家庭和美幸福,岂不美哉?”

庄嬷嬷无可奈何的看了琴姑姑一眼,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思。

二人都是公主的贴身侍女,自小伺候她。后来公主嫁了谢家大公子,二人也被放出宫来。庄嬷嬷嫁了府内管事,生了四子二女。孩子一多各种鸡毛蒜皮的烦心事也多。被磋磨的心态也老了很多,看问题也更实际。她为什么这么开解公主,自然是她自家也有这样讨人嫌的儿媳妇,她不是没尝试过拉近距离缓和关系,结果怎样?哭过闹过,冷了心肠了,最后总算是看开了,去你的吧,儿孙自有儿孙福,该给你的给你,其他的别烦老娘!

琴姑姑未嫁人,又是个孤儿,没被儿女磋磨过的人,心眼总是有点傻傻的天真。所以要是说到家长里短,庄嬷嬷虽然和她是好姐妹,却从来说不到一块去。

公主一听,也不是没道理。

可一想到白驰那身量骨架,一抬头一瞥眼的姿态,总让她不由得想起一个人。

那人,她真是喜欢不来啊!

冤孽!

有婢女来报,说国公爷正揽着寂公子往这边来。

公主眉头一抬,喜形于色,慌忙直起身,匆匆迎了出去。

天青色的苍穹,父子二人相携而来,这是周盈做梦都不敢梦到的情形,一时竟恍惚的站住了,不肯再进一步,生怕撞破了这美好的梦。

谢孝儒倒像是没心没肺似的,拉着沈寂的胳膊,往公主跟前一站,笑:“寂儿,快,叫娘!”

沈寂的后脑勺有些木,心内暗自叹气。

公主的心颤了颤。

庄嬷嬷和琴姑姑皆是喜形于色,悬在胸口的大石一下子落了地,禁不住抽出帕子,擦起了眼泪。

沈寂还是没有动作,公主等不及上前一把将他抱住,热泪再次滚滚而下。

所有人都热泪盈眶,连一直故作镇定的谢孝儒也侧过身擦了擦眼角,场面很感动,无一人不动容。

只除了,嗯……

沈寂笑容牵强,眼睛是无论如何都挤不出泪来,大冷的天,额上倒是冒了热汗。心内无比抓狂,面上早已麻木。让叫娘,他不得已,惜字如金的叫了一声。

大长公主更紧得将他抱住,舍不得放手。

随后一家三口一起用膳,爹娘仆从全都围着他转,沈寂从小到大哪有过这种待遇,面上的笑容已挂不住,心内叫苦不迭,恨不能隐身。期间,下人回报说,太子今日去了国公府探望公主和国公爷。谢孝儒早有所料,离府之前就交代了说辞。

周盈对沈寂说:“你这位太子表兄比你也就大了三天,宽厚仁爱,是个非常好的兄长。过段时间我安排你们见一面,他见到你一定会非常喜欢。难为他这么些年时刻挂念我和你父亲,常来走动尽孝心。如今你回来了,你们兄弟俩个应互相扶持,东宫有咱们自家人,我也更放心些。可怜我那张家妹妹走的早,太子也是个可怜孩子……哼,倒是姬遥的俩个崽子从小到大一点罪都没受,过得……”

谢孝儒不住咳嗽,打断了她。

周盈回过神,面露尴尬,又开心的不知怎么才好了,“孩子,如今你回来了,娘的苦日子也熬到头了,从今后咱们一家人就只剩好日子了。”

后来有同僚找谢孝儒,都找到这了,肯定是有急事,他起身出去了。

庄嬷嬷很有眼色,拉着琴姑姑一同出去了,留母子二人独处。

等谢孝儒处理完公务回转身来寻他们母子,下人回说公主已经午休了,又夸寂公子大孝子,不仅会施针替公主解乏助眠,公主睡了后,他也没离开,一直守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