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驰不料他竟是这样的考量,不过也并不太意外。她是理解他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真的呢?”

沈寂看她,微微睁大了眼。

白驰笑,“也许,他们真的是你的亲生爹娘呢?你也不认?”她故意提高了音量,不介意被偷听。

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攀附富贵,比如她的阿寂就有一颗天底下最纯粹的心。

沈寂想都没想,当即否定,“不可能!”

白驰:“为什么?”

沈寂理由一大堆,情绪几度变化,最后只化成了一句,“我,命不好。”克父克母的扫把星,能长大成人就已经是老天的恩赐了,不能奢求太多,也不配拥有太多。

他又将头埋进了白驰怀里,白驰含笑摇了摇头,抓捉他的一条胳膊,“行了,吃饭吧。”

沈寂心情低落,还想黏着她寻求安慰。白驰没好气挤兑他,“你命不好,那我命更不好,因为我嫁了个命不好的。”

沈寂反而笑了起来,拉住她的一只手不放,“说不定俩个命不好的在一起就时来运转了!”

“是呀!别多想了,你也别怕。多大点事,要是谁要杀你的头,我带你走。”

“好。”沈寂不觉放松下来,又开始了碎碎念,“小驰,今天你去哪了?可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你累不累?要不要去床上躺着?嗯,我一边吃饭咱们一起说话。咦,这鸡丝好鲜美,你尝尝。你尝尝呀,真的很好吃,不骗你……”

先前的愁云惨淡就这么轻飘飘的揭了过去。不一会,屋内传来沈寂的轻声笑语。

沈寂有时候会想,他这辈子肯定能做到和白驰共富贵。至于同患难,他认真想了想,似乎也做不到将白驰撵走,他一个人孤独忍受。他大概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有担当的好男人。他就是什么样的事都想拽着白驰一起。任何事,一旦有了分担,似乎苦也不那么苦了。他想,他真是自私呀。

别院的深处,不断有人出入。

屋内灯火通明,老夫妻二人相对而坐,隔着一道屏风,听人不断汇报偷听来的消息。

一时觉得好笑,一时又心疼的流泪。

公主的眼睛肿的跟发面馒头似的,精神却好了很多,绝少指责丈夫不是的她也忍不住开始埋怨,“你到底在怀疑什么啊?我可怜的孩子吃了那么多的苦,咱们亏欠他那么多,你还在怀疑他,多叫人寒心呐。”

“不,不是的,”谢孝儒情绪内敛而隐忍,“我没有在怀疑他。周盈,你知道吗?咱们的儿子虽然长的像我,可小毛病却像你。

“他跟你一样,过于紧张的时候就不自觉的背文章。”

那一年,文华殿上,先皇一时兴起,考校起了晚辈们的学问,众皇子皇女以及青年一辈的外臣都被随机点了名。那是谢大公子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

先皇大概是有意为难他们,出的题目又刁钻又古怪。许多人闹了大脸红。谢孝儒一眼扫过去,在场少年男女中,唯一人最为镇定,甚至还在他起身回答问题时,殷桃小口一张一合似乎在好意提醒他。谢孝儒又好笑又感激,一时竟生了显摆之心,引经据典侃侃而谈。毫不意外的,赢得了满堂彩,先帝当即就钦点了他入朝为官。

此后,谢孝儒一直记挂着长公主的好心,暗暗留心,也寻了机会帮了她的忙。

长公主无端承了人情,心里也就记挂上了。

二人往来间渐生情愫,种种内情不必赘述,只很久之后,谢孝儒才搞清楚,原来长公主那次哪是要提点他啊,分明是她自己不会,心里紧张害怕她爹问她,不自觉背起了文章。

她是皇后嫡长女,众兄弟姐妹的表率,自小被教导的严苛规矩也重。重压之下不知不觉就有了这个毛病。据说德胜皇帝也就是长公主的祖父年幼时也有这毛病,看来是“家族传统”了。

周盈水润的眸子都是泪,哭了太多次,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谢孝儒给她上了自制的眼膏,温声道:“你别着急。我不急着认他,只是想看看他的品性如何。他自小不在咱们身边长大。如今也快要做父亲,是个大人了。如果品性端正那自然是祖上积德,你我以及谢家的福气。将来步入仕途,咱们谢家定是会鼎力支持。如若被养得……不好。这么大也难改了。谢家的未来也不能交到他手里。咱们亏欠了他的,自是也要补偿,给他荣华富贵,保他一生平安顺遂就够了。”是的,作为谢家家主,国之栋梁,谢孝儒不得不考虑良多。他能想到这一步,自然也想过,如果儿子不成器,他就全力教养孙子。好在孙子也快出生了,他不用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