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占据山顶,大门敞开?,前院左中右立着三座高大古朴的庙宇,两侧各种了一棵巨大的榕树,扎根百年,繁茂的枝叶上挂满了红色的祈福带,中央摆放了一个青铜大鼎,四角的石笼里皆是?引火的烛台,雾白的烟气弥漫不散。比之人烟寥寥,也不知这?香火之旺盛,有几分是?林家的功劳。

顾明霁方进门便?被喊住,一个三十出头面目青白的干瘦道士在门后?搭了张桌子,一边放着盖红布的功德箱,朝他兜售香烛。顾明霁看了“心诚则灵”几个大字下贴出的价目表,十两一根的香烛、二十两一条的红丝带跟抢钱一样,他也不眨随意便?掏出一张银票。季月山不爱钱,但他当真从?未缺过钱。

见他出手?大方,又相貌不俗、打扮清贵,气质更是?上乘,道士的态度立刻热切了几分,把对应的香烛点?给他,试探道:“公?子心诚,是?否愿意在我观点?上一盏长明灯供奉?”

顾明霁看了他一眼,又掏出两张银票:“有劳了。”

“公?子请随我来。”道士立刻躬身为他引路,顾明霁瞥了眼院中寥寥几个参拜的人,跟随他到了清净处。

道士取出册子供他挑选长明灯的款式,顾明霁走神了一会儿,才在道士的提醒下,在第一页随意指了一个。

态度敷衍得?让人想忽略都不成,道士眼里闪过狐疑,脸上仍是?谄笑?:“小道跟随观主习得?些?面相,观公?子定是?出身大富大贵之家。来我观中都是?有所求之人,敢问公?子最近是?有何烦恼?”

季月山看起?来就?不是?会缺什么,需要求神拜佛的人。最近殊清观因为林家的事风头大盛,观主怕有人来生?事,叮嘱他们要盯紧些?,此时便?是?怀疑上了顾明霁了。

青年垂目端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快笑?不出了,才见他挪开?,轻声道:“姻缘。”

方说完,青年面上还是?声色不动,玉白的耳垂却偷偷染上了薄粉,让道士信了几分。

“听闻殊清观的观主神通广大,识阴阳,可?逆生?死。我所求没那么困难,希望观主能渡我。”说罢了,他从?袖中掏出了一叠银票拍在桌上,“这?是?定金。”

道士眼都看直了,这?沓钱可?比功德箱里加起?来都多,还只是?定金,眼前真的是?好大一只肥羊。

他很想都抢到怀里,但尚且理智更胜一寿,咽了口唾沫,迟疑道:“可?我们观主前段时间为救人而元气大伤,正在闭关,不知何时能出。”

顾明霁再加了一沓银票,声音清淡:“我年纪不小了,姻缘途上一直不顺,家中长辈催促得?厉害,只能到观中求助。”

“算姻缘,观中也有别的道长擅长……”他尚未说完,顾明霁又加了一沓:“我只信观主。”

道士贪婪的目光几乎掩盖不住,但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是?摇头:“我知公?子诚心,可?观主真的在闭关……或我先去请示,若观主中途清醒,说不得?会回应。”

“好。”顾明霁抽出了几张银票放入他手?中,“我还会在睢阳多住五日,若期间观主出关,麻烦往云来客栈送信,某姓季。”

“可?是?睢阳季家的季?”道士警觉道。

“正是?,我与他们同宗。”顾明霁没遮掩,族叔来找他没避人,更何况季瑜绫还住在他对侧,倒不如坦荡些?。

季安澜的名?字牵涉本家不能提,季月山又恐太出名?,他依照客栈中的落款在在长明灯上的吊页写下季月山的字“季风清”。

“有劳道长了。”

道士自?是?欢喜地答应,并殷勤的陪着顾明霁上香,与他介绍观中的风景。到写祈福带时,观他姿态极为端正地一笔一划写下“愿得?一心人”,并抛掷树上,道士终于卸下疑心。

“我还想再去许愿池一观。”顾明霁察觉到在祈福带挂上树后?,一缕猩红的血气从?丝带末端延伸,无形中把他和那棵许愿树联系到了一起?。他装作没发现,只把血气阻隔在了指尖。

“之前出过事故,许愿池正在加固围栏。”道士站在原地,笑?着解释。

顾明霁长睫轻颤,抬手?像是?随意指了个方向:“原是?在那边吗?”

道士惊讶地点?头:“公?子是?如何知晓的?”

许愿池建在前院与后?院之间,被庙宇挡着,需要从?主殿与右殿之间的廊道往里走才能看到。

“因为这?里没有。”顾明霁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实则是?血气缠上他后?,入目的钟灵毓秀都变得?扭曲阴森,神相双目淌血,面目狰狞,许愿树腐朽埋骨,殿后?更是?冒起?了冲天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