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无忧村的人,都是一家人。家里有姑娘要出嫁,自然是要一起帮忙的。

“九姑娘七天后就要出嫁了,现在还需要一顶花轿。小后生,得麻烦你们去林边扛三根木头回来交给忠叔。林深草高,小心蛇虫,别误了吉时哦。”

花婶咯咯笑着,给他把锄头换成了斧头,继续陪着九姑娘去别处发放请柬了。

于是,第一夜死去的成姑娘死而复生,并且准备出嫁了,全村的人都忙活起来了。而她的新郎——

顾明霁翻开请柬,脸色霎时变得古怪,俞倾夭探头默念:“今成家有姑娘行九,与狐中之仙喜结良缘,吉时已定,恭候莅临。”

……

“这件怪事要从月山先生几年前受邀参加的一场婚宴说起。”

“他在游历路上结识了一位友人。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恰逢友人准备回乡赴宴,便邀请月山先生同行观礼。月山先生欣然应之。”

“友人姓胡,出身南部少族部落。当地人信奉狐仙,村里会为灵狐修庙塑身,定时祭拜。每家每户也会供奉狐仙塑像,信仰极为虔诚。

胡生曾对月山先生笑谈他在外多年虽没大富大贵,但也能逢凶化吉。有一年元宵,他失足落水,被捞上来时鼻孔都不出气了,结果一旁的摊子上高高悬挂做彩头的狐狸灯笼突然自燃,胡生竟就醒了过来,定是狐仙显灵。只是从此之后,他畏水,再不敢靠近水边了。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紧赶慢赶在婚期前来到了部落。胡生的家人早已去世,他把月山先生托付给远房亲戚后,独自去山里上坟祭拜。之后几天他情绪低落,月山先生不忍打扰,自己出外赏山水见民俗不亦乐乎。

随着婚期迫近,红绸高悬,狐仙庙装点一新,村中处处洋溢着喜气。但也有一件事让月山先生心生疑惑,便是他只知道新娘门楣,却不曾听说新郎的身份——难不成白家姑娘要背井离乡,嫁的是外乡人?

直至婚前七天,月山先生才打听出她要嫁的原来是村人供奉的狐仙。”

顾明霁料想这趟林中旅程不会平安,原本打算把垂耳兔留下,但俞倾夭执意跟随。她怕出口就在林中,自己错过就亏大了。

一人一兔沿着田埂上的小路向外走,金色的麦浪延伸直到遮蔽了人影。按照脚程,他们早已出村了才对,可走了许久都没看到森林,也再没看到劳作的村人。

俞倾夭停下,望着土坡上的野草若有所思。从她的角度看,这些草长得笔直高大,正常的野草会密集成丛,而它们却错落有致,若激发想象,把土坡想象成山坡,这些草无疑像是树木。

她跳到了土坡下,一爪子挥出,结果看着鲜嫩的草茎没断,反倒把她震得手疼。正当她想改用牙啃时,少年从身后把她捞起:“让我来吧。”

顾明霁举起斧头一斧子砍落,刃尖劈落到草茎的一瞬间,幻境碎了,草变成了树,他们正处于密林之中,周遭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仿佛有无数爬虫朝他们涌来。

“事急从权,抱歉了。”顾明霁迅速把垂耳兔捞起,顶着她震惊的目光把她塞进了领口,拔出卡在树干中的斧头。

下一息,鼠群如黑云压境,把他们包围了。

俞倾夭挣扎了下,兔爪子伸出衣领拍了拍,到底没妨碍他动作。鼠群攻击力不强,只是数量太多,顾明霁瞻前顾后清理得吃力。

他放弃了斧头,折枝做剑横扫千军。俞倾夭见他熟练使用明心剑法,翩若游龙,柔中见坚,兀地生出一抹念头:或许这小子比她更适合当一名剑修,明明是至邪之物,偏有一颗柔韧的心。

地上堆出一圈鼠尸,少年用灵气包裹的树枝亦遍覆裂纹,待他手一松,便化作了灰烬散落。

想到花婶临走前那番似是而非的话,顾明霁迅速捡起斧头打算速战速决,怎知沿着先前的地方再使力气,豁口只深了些许,密林中再起动静。

这次来的是蛇群。

比起黑鼠,灰蛇有鳞片包裹,且身段柔软延展,更加扛得起攻击。

接下来每一斧头砍下,都会迎来新的兽潮,顾明霁脸色越来越苍白,青灰色的眼瞳隐约可见血色在蔓延。

树干还剩三分之一时,顾明霁不得不放出困守在体内的魔气。他即便知道这是幻境的陷阱,却也别无他法。

他白皙光洁的脸上重新被黑鳞拱破,清澈的眼瞳彻底被魔气淹没,一朵无脸花在他身旁凝聚,抵挡住攻击的同时也在渐渐变幻出人影。

这是他心魔的具现化,魔的心魔自然更加狡诈,也更加的强大。他与顾明霁一体同源,同生同长,一直想办法蛊惑他,诱其堕落,从而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