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倾夭白了他一眼,被扯烦了,默默松口。她倒真不是馋了,只是看着这白菜长得水灵,便试下真假。顾明霁把叶子抓在手里,逐渐回过味来,大着胆子也咬了一口:“竟是真的?”

俞倾夭看他咬的是自己啃过的那头,不过他嘴可比她大多了,一口就是半片叶子,心想:若说饿了乱吃东西也该是他才对。

“此处的幻境是真假与虚实结合。”少年稍加琢磨后道。

俞倾夭额首,她经历的第一重幻境是基于她过往而生成,第二重幻境无疑主体是顾明霁,再加上她的一点记忆边角,那么经由兔子洞到达的这第三重幻境,也可能是在核心外结合多人的心境生成的囚笼。

所以他们所见到的盛白音不一定是他们认识的那人,村里的人也不一定全是幻化的,他们极有可能是走过重重心境后被困在这里的修者,顾明霁实际只有练气修为,理所当然挣不开他们的束缚。

那么,这些人里头谁最有可能成为第三重幻境的基点呢?

荷塘、画舫,还有门上的小灯笼都是线索,他们现在了解的还太少,不足以做出推断。

正想着,垂耳兔的耳朵一抖,顾明霁亦迅速反应了过来,右手捞起兔子,左手举起锄头大力砸下,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尚未来得及进攻便被一刀两断。

一人一兔的脸色皆沉了下来。

是巧合吗,还是……

回到村中打探圣女的消息无果。其实不止圣女,村里的所有人处得仿佛一家人,但细问之下对彼此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日头西斜,夜幕降临,散养一天的鸡开始归窝,狗子偷偷打了个哈欠,村子逐渐安静了下来。

将外室的烛火悉数吹灭,青衣女子提着一盏油灯撩起珠帘尚未走近,床榻上的小孩儿已闻声,拥着被子坐起。

“还没睡啊?”暖黄色的烛光洒在了女子已折起了皱纹的眼尾,一双狭长的眼眸不显凌厉,配合着唇角的笑,让人倍感亲近。

“还没听嬷嬷的睡前故事呢。”孩子大而圆的鹿眼期待地看向她,“我们今天还是继续讲月山先生的游记吗?”

“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不怕吗?”见孩子摇头,女子侧身把油灯放在了一旁,替她捏好了被角,才从梳妆台的抽屉中取出书册翻开,柔声道,“书接上回,月山先生遭同族陷害落崖,大难不死,醒来后穿过山林误入一处桃源。”

“这里的人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虽贫寒但自给自足,自得其乐,哪怕只能穿没有漂染过、制式大同小异的粗布衫,脸上亦时常洋溢着幸福的笑。”

“村民们对月山先生非常热情,奇怪的是谈话间时不时会提及早在五百年前已经绝迹的魔主,并询问那条叱咤魔渊的黑龙去向。月山先生始知他们的先祖从两界大战时逃难至此后,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月山先生是他们这么多年来见到的第一个外人。”

“月山先生出身世家大族,父族一脉是朝中重臣,但他早已厌倦了为利益尔虞我诈的生活,反倒很喜欢这里恬静的氛围。但他的教养让他不能坦然接受村民们的无偿的收留和帮助,于是主动提出要帮村民做活。”

“正逢农忙之时,处处缺劳力。在月山先生的积极争取下,他被分到了一片位于田边尚未开垦的荒地处先帮忙除草。”

“锄头的分量不轻,月山先生吃力地扛起锄头专心做活。哪知这时——”她故意一顿,拉长了语气和声调,“那稀草里突然蹿出了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咬了月山先生一口!”

“嘶——”小孩儿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怕地看向自己的脚踝,才发现是嬷嬷偷偷拿了冰凉的茶杯贴过,立刻扑上去抱住她缠闹,“嬷嬷,你作弄我!”

女子搂着孩子笑倒在床上,脸上的皱纹眯成了笑颜:“看你还敢不敢调皮到处跑,嬷嬷可跟你说凡是草高的地方就容易有蛇,自己学会躲着点。”

“天色已晚,今天就先讲到这里了。乖乖别踢被子,否则着凉了又得躺上几天。”女子拢好被子把孩子哄睡了后,拾起游记放回妆台的抽屉里,提着快熄灭的烛台离开。

门合上后,装睡的孩子立刻睁开眼,等了一会儿,确定嬷嬷真的走了后,垫着脚尖走到妆台把游记取出。

推开了一点窗,莹白的月色洒在了封皮上,孩子轻声念道:“《月山志怪谈》。”

嬷嬷讲到月山先生被蛇咬了后就停下了,但她好担心月山先生,想知道他有没有生命危险,不弄清楚的话,压根儿睡不着。

可她不知道嬷嬷讲到了哪一页,向月亮借光一翻,翻到了一个章节——“荷塘水鬼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