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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洗,晚上的绵江亮的像银色的飘带。但是亮不过岸边冲天的火光。

流光在黑夜里沿着绵江不知疲倦地奔跑,江水的声音偶尔盖过她粗重的呼吸声,但是胸腔中的心跳声却是一次比一次更剧烈,连着脑后的血管都疼痛起来。她已经跑了很久,路过无数遗骸,刚开始是多是魔军,后面越来越多明峦的士兵,成百上千的尸体,没有一个活人。

殢无伤用剑翻起无数尸体,既没有见到无衣师尹,也没有撒手慈悲的影子。

流光也在寻找,在尸体堆里,在慢慢拍打岸边的那一江水面上。

知道体内传来一阵爆裂般的疼痛,像是心脏或者是什么属于自己内部的东西破碎了一般。

她平生从未有这样疼痛的感觉。

体内燃晶的存在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这种联系感也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她立马停止了在遗骸中寻找的想法。

她想师尹一定就在前面,只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可以看到了。

直到她突然定在那里,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她看到一个熟悉的、灰扑扑的影子,以赎罪者的姿态跪在那里。

就像这一路上越过的每一具战场的遗骸一样,毫无生命的痕迹。

流光不知道自己怎么过去的,这一路狂奔的夜晚,最后几十步的距离像是踩在分崩离析的地面上一样。

最后她在他身边轻轻跪了下来,她突然想起初见的那一日,也是这样好的月光。

彼时他周身散发着凌冽的香,而不是这样浓重的血腥味。

那是他烟波流转,像是什么东西都尽在掌握之中,而不是这般,眼睫颤动的幅度微弱到流光疑心自己是看错了。

她颤抖的伸出手,看他像一个坚持了很久的纸人一样,轻轻倒落下来。

流光一触碰到他就知道了,回天无力!他连神源都破碎成了齑粉,命火虚弱得尚不如疾风中的小烛。

他总是喜爱洁净的,哪怕是最窘迫的事情之前,也要换衣焚香。何曾有这样跌落尘埃、满面血污的模样。如果是这熟悉的紫色衣衫,流光是无法把面前这具破碎的躯体和无衣师尹联系起来的。

流光把他靠在膝上,想用袖子抹开他脸上的血迹。衣袖拂过,他竟然于血迹之中睁开了一双眼,像余烬里的火点,因为快烧完了,所以显得格外光华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