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9.毛衣骑射(万字,算武庚?)

“陛下切不可为乱序者!”

劝谏之声不一而足。

“好!好!好!”子受连连拍手叫好,随即指向殷破败:“殷将军,为朕牵一匹马儿来!”

这里是马场,马自然多,殷破败不一会儿便牵来了一匹白马,本就因为激烈争执而引人注目的君臣,引来更多百姓围观。

子受不仅没有令人将百姓挡开,反而愈加扩大声音。

不过当下也不是在意百姓看法的时候,群臣议论纷纷,继续劝谏着。

子受抬手:“这是马场的战马,尤大夫,骑上去。”

尤浑:“”

我平日里都是坐车的,哪儿会骑马?这不是为难人吗!

他结结巴巴道:“陛陛下这是何意?”

子受语气严厉几分,以不容拒绝的口吻道:“尤浑,上马。”

尤浑不知所措,四下望望又没有同僚肯帮衬自己,只好将偷偷买来的五号马牌捂紧,一手搭在马背上,一条小短腿抬起四十五度,卖力勾了半天,想要上马。

然而他折腾许久,死活都上不去,只引来群臣一阵哄笑。

虽说封神与历史上这段时期的骑具不同,马匹上已经有了鞍鞯,当仍旧没有马镫,不会骑马的人即便面对的是温顺的马匹,想骑上去也不容易。

“费尚书。”子受又点出一人。

“陛下”费仲脸都绿了,怎么挑自己?

“你来试试。”

费仲看了看狼狈的尤浑,又看了看不改颜色的子受,决定不做反抗。

费仲缓步走向白马,他挺机智的,知道长袖碍事,将袖袍一晃,捏在手中,双手搭在马背上,试图上马。

他比尤浑高些,眼看着就要上马了,但马很不配合,似是觉得不舒服,轻轻动了一下,费仲险些栽倒在地。

子受大笑,出声询问道:“老丞相,可想一试?”

商容面露难色,将下裳撩起,道:“陛下,老臣这身衣裳多有不便”

此话一出,群臣便明白纣王想做什么了,不就是通过大臣们上不得马,来证明宽袍大袖的不便之处吗?

可看看纣王这都挑选的什么人啊!

尤浑跟个矮胖的倭瓜差不多,能骑得上马才是怪事。

费仲高瘦,但骑术不精,上马也是难事。

商容年老,老胳膊老腿经不起折腾。

在下一步是不是要让殷破败上马?三百斤的体重到时候把马压坏了,是不是还要怪衣服不好?

子受却不管群臣在想什么,你们看明白了不是问题,百姓看不懂就得了。

“鬼侯,你来试试。”

鬼侯作为鬼方曾经的老大,自然弓马娴熟,轻松便上了马,但关键的不是他的骑术,而是身上的衣物。

以鬼侯为主的北方部族首领虽然入了朝歌,封了爵位在身,但不为朝歌老牌贵族所容。

在贵族眼中,这些蛮夷的侯伯称号也就听个乐呵,有名无实,看看虎侯之女,便是蜀王的家臣也可以掳去欺辱一二。

因而这些异族首领虽然在朝歌的生活不错,但却得不到多少看重,只能抱团取暖,真正的贵族中,也就只有崇侯虎会接纳他们,还教导他们如何察言观色。

贵族对他们的轻视到了甚至他们就连穿着华服都会被耻笑的地步。

因为衣冠服饰的历史可追溯至三皇五帝时代,属于礼制,服饰依据穿着者的身份、地位而有所不同,用作区分贵贱,在贵族们看来,异族诸侯显然不配穿华服。

鬼侯等人自然不爽,但又人微言轻,与贵族起冲突吃亏的是自己,便也只得穿起以往的衣物,虽说用料更精美,也添了些花纹,但宽袍大袖是没有的,皆是短袖短衣。

“陛下可是要我等身着蛮夷之服?”

说话的并不是群臣中的哪一个,而是人群中的某个贵族老头。

赌马向来是贵族们彰显财力,找存在感的不二法器,子受这边一番动静,吸引了百姓,自然也吸引到了赌马装逼的他们。

蛮夷之服违背礼数,不为阶级森严以礼为尊的贵族们所容。

贵族们更愿意坐在各式舒服的马车上,尤其是在有了平稳四轮马车的今日,马车之上深衣广袖,优雅有风度,这才叫贵族风范。

在他们看来,直接骑马的要么是大头兵,要么就是方外蛮夷。

子受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要通过贵族之手扩大毛衣生产,并不代表他就会善待贵族。

这只是一开始给贵族一点甜头罢了,子受可是打算在后面大力阻止圈地运动羊吃人,直接与贵族为敌的啊!

现在正好借着机会,连早期的一点甜头带来的好感也灭了,得罪就要得罪到底!

子受高声道:“朕向来不以言论治罪,还请老丈教朕,何为贵族华服,何为蛮夷之服?”

不以言论治罪?

听到这句话,老者迟疑片刻,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纣王以腊祭为由,向朝歌贵族赐宴,说是不以言论治罪,最后以三龟食纣把姒家家主给砍了,还把姒家给抄了,偌大一个姒家就这么没了,吓着了不少人。

老者认真想了想,他的家族是彭家亲族,也参与到了毛衣织造之中。

刚才全程旁听了的君臣对话,便是朝臣也倾向于纣王与贵族妥协,想通过贵族来普及毛衣,利国利民,惠及天下,纣王也亲口答应了,更是让出了利益做出补贴,大力支持。

老者定了定神,这么想来,纣王多半不会做的太过,怎么也得在群臣与百姓面前,给自己几分面子。

于是乎,他拱手回应道:“织皮乃蛮夷之物,羊毛之衣源于织皮,自然分属蛮夷之服。”

子受心中暗嘲,蛮夷之服有能耐你不穿呗?还穿大衣里头,做样子给谁看?

不过他不会这么说,以穿越者的逻辑来看,贵族这么做很蠢,完全是自欺欺人,但以古人的世界观来看,这么做还真没错,面子是面子,里子是里子,自欺欺人没问题。

子受道:“上古先民学习禽兽之长,磨石以铸刀兵,仿兽类之爪牙,剥动物皮毛为人之甲胄,驯牛马为人之坐骑,虽身无长处,却有爪牙之利、皮毛之坚、四足之速,如此,方能披荆斩棘,卓然雄踞于万物之尊。”

“南越、东夷皆小患,我大商真正之敌在于西方,有西岐有戎狄有羌人,皆善弓马,羌人十岁能骑马,只凭借身下一马,上能登入山林,下能出入溪涧,险道倾仄,且驰且射,饥餐肉渴饮露,不惧风雨疲劳,能在马上奔袭千里。”

“诸位莫非忘了土方围城之祸?”

“兽有其长,蛮夷亦有其长,师戎狄之长技以制戎狄,蛮夷之服便于乘骑,弃了宽袍大袖仿之,有何不妥?”

周围的人一阵缄默,各有想法。

百姓一听,觉得貌似很有道理,反正他们也是不配穿华美衣物的,穿啥都无所谓,听了半天也没听太懂,就凑个热闹,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

群臣则若有所思,和纣王待得久了,传统观念渐渐变淡,毕竟连焚书坑巫射天鞭地都做得出来的人,也不能指着纣王说要守礼制好好穿衣服,刚才的劝谏也不过是下意识的行为,还真没几个指望着纣王会真的听从,而现在循着纣王的思路去想,抛弃宽袍大袖,直接穿着类似于羊毛衣的蛮夷之服确实方便一些。

贵族尽皆怒不可遏,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听,有理那也是歪门邪道胡言乱语,华服和钟鸣鼎食一样,象征着贵族的身份地位!

子受在一片沉默之中,大步流星走到白马身侧,刚下马还没走远的鬼侯立即迎上前,趴在地上弓起脊背。

舔狗要尽舔狗的指责,虽说丢人,舔到位得了圣眷就不丢人了。

这个年代,贵族如果不乘车而是走马,必然得踩着家仆垫脚上马,这不是什么骑术精不精明的问题,而是面子与礼数问题。

如果在军中可以敷衍不在乎,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必然得做足功夫,以前族中也有牧奴为人墩,鬼侯懂得。

子受微微摇头,越礼的事儿他可没少做,他一把拉起鬼侯,道:“堂堂七尺男儿,又为我大商侯爷,这是在做什么?”

一把扔开鬼侯之后,子受继续着自己的表演。

他将皇袍一脱,晃两下扬手卷起,扔给殷破败,露出贴身的毛衣毛裤。

形象上立时便差了几分,好在人长的帅,不管穿什么都帅,也就是特别帅和小帅的区别。

子受一手搭在马上,微微使力,便轻松上了马去。

实际上吧,他身材高大,就算穿着宽大的皇袍,上马也不是难事。

当然也不是说毛衣完全没起到作用,完全贴身又没有多余部分的毛衣,的确让乘骑方便了许多。

子受稳稳当当坐在马上,纵马疾驰他不行,上马下马轻轻松松,他居高临下道:“诸卿可是见到了?”

他走马慢巡四周,还特意往那几个贵族大爷的身边凑了凑,转悠了两三圈,才回到原地停下。

“如何?”

子受翻身下马,这姿势和他上辈子下自行车有几分相似,一样的潇洒。

重新穿回皇袍,他才缓缓道:“我大商四面皆敌,西边的西岐、西戎、羌人,哪一个不是虎狼之心?西方敌寇必要剿灭,我大商的疆域必将向西延伸!”

“无论是仿织皮而制成的羊毛衣,还是蛮夷的短衣短袖,皆更容易骑射,今朕弃华服着简装以教百姓,有何不可?”

毛衣骑射,也不是不行,这不是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也不存在什么富国强军。

别说毛衣骑射就是穿件毛衣骑着马而已,和大名鼎鼎的胡服骑射没得比,就算是胡服骑射,如果仅仅只是换了套衣服,骑上战马,根本不能让赵国军事实力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