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母亲当年设计情风馆便甚是精巧,独门独户,整间楼宇被烧毁,却不至波及邻居。赵观知道母亲不是一般的娼妓,实是一位风尘中的奇女子,岂知竟会就此不明不白地被杀,连对头是谁都不知道。他心中彷徨无主,心想:“来人武功定然十分了得,娘在房中跟他们打斗,使动了香雾,竟还奈何不了来人。娘料中了,自那采花贼自杀以后,本门死尽,我竟连对头是谁都无从追查起!连娘都对付不了的人物,我又怎能对付得了?”又想:“我现在对付不了,等我长大了,练成了武功,定要找出仇家,将他千刀万剐,为娘报仇!”

第二十二章 浪子成达

当夜赵观蹲在街角暗处,整夜望着情风馆在火中燃烧,注意来往行人。天明以后,路上都是些寻常的贩夫走卒,他见到七八个乡下人担着新鲜青菜来城中贩卖,三两个在苏州传教的洋人向着教堂走去,还有几个老头提着鸟笼在街边闲谈,始终没有见到甚么可疑的武林人物。想来仇家手段狠辣,行事精细谨慎,不会这么容易便现身。

他在街头打了个盹,天色渐渐亮起。他向街上小贩买了几个热包子,走出城门,心中思量:“娘有两位师姐,百花门主白师伯归隐已久,雁荡山也不知怎样走法,我当去桐柏山找萧师伯。”他辨明方向,向西北方走去,但他心神恍惚,也没去想自己这么徒步行走,得走多久才到得了桐柏山。他心中又是愤恨,又是伤痛,只觉全身空荡荡地,不知身在何处。

走出数十里,忽见一骑迎面奔来,越过自己后,又转回头,来到自己身前,勒马停下。

赵观抬起头,却见马上骑着一个大胡子汉子,约莫四十来岁,面貌甚是威武,倒是从未见过。赵观没好气地道:“大胡子,你拦住老子干么?”

那大胡子低头看他,说道:“说话忒地粗鲁,你是婊子养的么?”

赵观大怒,抓起地上一把沙石,向他扔去,骂道:“老子就是婊子养的,去你妈!”

大胡子在马上往左一让,避过了沙石,随即跳下马来,伸手抓住赵观的手腕,说道:“小子,我问你话,你就乖乖回答!”赵观用力挣扎,却怎样也挣不开,怒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干你屁事?”

大胡子道:“当然干我的事。你若是婊子养的,说不定便是我的儿子。”

赵观大笑道:“你要老子叫你爹,再也休想!”

大胡子却一本正经,说道:“你自称老子,若叫我爹,岂不又是我老子,又是我儿子?但我搞不好真是你爹,你不叫也得叫。小子,你是从苏州来的么?你可听过情风馆的刘七娘?”

赵观哼了一声,向那大胡子凝望,心中思量:“这人大清早从远处骑马奔来,或许真不知道昨夜的血案。不知他是敌人还是朋友?”当下问道:“你是谁?”

大胡子道:“我叫成达,江湖上有个外号,叫做浪子。”

赵观一怔,他曾听母亲和馆中姑娘们谈及浪子这号人物,是青楼女子眼中的大英雄、真好汉。刘七娘还时常说起那年浪子来到苏州,在情风馆喝下十碗烈酒、出门杀死百名土匪、回来睡了七个姑娘的壮举,津津乐道。赵观心想:“浪子成达,这人当是娘的朋友。”当下道:“老子正是从苏州来的。你问我娘做甚么?”

成达一呆,脱口道:“你便是刘七娘的儿子?你叫甚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