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老马识途咱知道,什么《韩非子》就别提了,咱都是粗人,听不得这些!跟眼下的战局也没关系!挑要紧的说吧!”

田畴脸色一正,正本清源道:“怎么没关系?这《韩非子》里所言,便有一处《春秋》、《史记》都不曾记载的秘辛,但故太傅读书精深渊博,从中考据出一个大秘密,涉及到你们所有乌桓人的祖宗,到底是出于华夏,还是出于匈奴!

你们其实不知道吧?你们乌桓人自古乃是商人后裔,自古就不是蛮夷,所以可不能自暴自弃啊!楼班这些败类,那是自己不知祖宗,叛国背祖背父,必然不得好死,死了都无颜在地下见父亲祖宗的!”

田畴这么一说,那些乌桓豪强立刻有点懵逼。毕竟他们也是知道点历史的,虽然识字少,文盲多,但关于自己的出身,很多人听祖辈口耳相传,都说是西汉后期内附的匈奴,至少是匈奴的一支,两三百年后渐渐与匈奴差异越来越大,才叫乌桓。

难道这个故老相传的说法还有错?已故太傅蔡邕确实懂历史,这没人质疑,但蔡邕还能翻这个案子?

这些人便有些耐心听田畴慢慢说完。

田畴便又拿出一本原文的《韩非子》,指着里面的《说林》篇,结合蔡邕的《史记索隐》东夷列传补遗,绘声绘色说道:

“在《韩非子》的‘老马识途’典故里,原文说的是‘管仲、隰朋从于桓公伐孤竹,春往冬返,迷惑失道。管仲曰:‘老马之智可用也。’乃放老马而随之。遂得道’——听出《韩非子》跟《春秋》、《史记》的区别了没?

关键在于《春秋》、《史记》说管仲佐桓公伐‘山戎’,而《韩非子》里提到的这场战事时,说的是‘伐孤竹’。所以,山戎有很多,当时整个燕山、阴山山区的戎狄,都叫山戎,大部分山戎,也确实后来成为了匈奴。

但唯独与燕国有攻伐的那股山戎,其实另有渊源,他们叫‘孤竹国’,那不是蛮子,把他们跟普通山戎并称是对他们的污名!管仲伐孤竹就发生在这辽西管子城,可见此地所谓‘戎狄’,其实是孤竹国后裔。

你们三郡乌桓,并不是蛮夷之后,自古都是华夏衣冠。只是久居边地,饥啖腥膻、渴饮浆酪,渐渐胡化,这才忘了祖宗是谁而不可知!

如今本府牧守边地,得了太傅所遗《史记索隐》,正当徐徐教化,让尔等知真正祖宗,与其他大汉子民一般,勠力同心保家卫国!”

乌桓豪强们听得一愣一愣的,但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他们稍稍捋了一下思路,发现田畴只是证明了“他们不是普通所谓山戎之后,而是‘孤竹国’之后”。

但孤竹国是个什么东西,这些蛮夷还是不懂。

便有人继续追问:“敢问府君,这古代的‘孤竹国’,又是个什么东西?你刚才可说我们是商人之后,孤竹国是古时一个经商之国么?”

田畴反而一愣,他显然在这个问题上有点“没想到文盲们有多文盲”,所以误以为报出“孤竹国”这个名字,大家就秒懂了。

看来还得解释得更小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