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雅,如此说来,你当初创设《殿兴有福论》,尤其是后续还写了注释的《蔡李公问对》,朕如今却从中隐晦地看出一个见解:

一旦殿兴有福论传遍天下,为天下读书人所知,则士怀敬畏,恐惧天谴,不敢为私欲权利妄为。然黔首无知,不知畏惧,故为君者仍需慎待百姓,盖揭竿而起者不知天谴。

现在看来,你是早就知道自己的殿兴有福,有多大适用范围了吧。你要追求的,不是单纯为刘氏一姓万世不易,那只是顺带而为。

你要的是把‘权贵篡窃’这种改朝换代的方式堵死,哪怕要改朝换代,也只能是黔首揭竿,不能是权贵军阀中的野心家为一姓私欲篡窃?

如此,不管天下姓谁,只要天数有变神器更易的理由,不是权贵军阀篡窃,只要军阀篡窃这种事情历史上一次都没成功过,那么新朝的君主,就依然可以信任武臣,不用文武相害、自废汉人对蛮夷的战力。

总结一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要追求的是这个:第一,能少改朝换代就少改朝换代。但换个姓享受荣华富贵,别的什么都没变的那种改朝换代,不要也罢。

非改不可,那也是黔首活不下去而改,甚至改了之后要有新政普惠天下,还依然尽量不伤人君与武将的相互信任,不产生历史首次武将成功篡窃。”

刘备说出这种话,绝对是朗姆奶酒喝多了,思维奔放,胆子也放得开,才说得出口。

众所周知,喝酒对于创意帮助的三境界,只有“微醺”是触发创作灵感的,“酣畅”并不能导致发现灵感,只是让人之前已经产生的灵感敢于表达出来,而“酩酊”就只是误事,喝断片了。

刘备算是“微醺”下思考、倾听,刚好喝到“微醺”向“酣畅”转变的临界点时,全部说了出来。

但李素才微醺呢,刘备敢说他也不敢接口啊,他当然是四平八稳地说:“人智犹有尽头,臣穷极智数,只能想到弥补到这一步的法门,其余非臣不愿,实乃不能。”

刘备摆摆手:“行了,朕就是偶觉豁然贯通,没有责怪你,知道你不敢彻底把话说开的,哪怕再无六耳也不敢。

算了,这话题揭过,关起门来,朕有什么不敢讲的?治乱兴替那么多次了,谁敢说万年无期?子孙不肖,真连续都出鱼肉百姓,贫者无立锥之地,自然会有揭竿而起的。

先汉之末,连刘歆身为宗室,还掌太史,尚且觉得王莽该代汉,恐怕便是亲见贫者无立锥之地——这句话可是他亲笔写的。

说点建设性的吧,今日跟贤弟此议,朕最大的收获,就是发现原先不怎么在乎的‘君与武将相得,互无疑忌’,是多么的难得,居然是华夏尚武之风的根髓所在。

这个根髓立之至难,伤之至易,却又极为重要,干系到华夏汉统,能不能长久保持对蛮夷戎狄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