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素坚持不给利滚利,也是考虑到复利的恐怖,尤其是战争国债最长赎回期长达十年,复利的一点点叠加都会导致将来朝廷偿债压力大增。

好在汉朝数学好的人不多,大部分哪怕是富商,也不一定就真的心多到计算复利。会计算复利的人,也不一定会告诉同行,谁不想自己闷声发大财而给同行使绊子呢。

孙乾听了后,拧着眉毛想了一会儿:“这个事儿,会精打细算到这种程度的应该不占多数。何况,我们不是宣传过了,这种额外印年号、带利息的抄引,不会是年年发售的。

说不定明年就只发售不印年份、没有利息,只能拿来原价买盐引的抄引呢?那他们错过了今年的机会,不就少赚了一成利息?”

王连很有礼貌地等孙乾说完这句话,才委婉地泼以冷水:

“使君……恕我直言,益州顶级富商,都还是消息灵通的。今年朝廷之所以缺钱要借债,他们也看清楚了,雒阳那边有很多大兴土木的事儿。

这些土木显然一年之内都完工不了,那就说明明年还是巨大的缺口,朝廷怎么可能停卖带利息的借债抄引呢?所以,他们是笃定了明年还买得到。会算利滚利的人也就把钱捏紧了。

更何况,还有一个理由,让他们不见兔子不撒鹰,这个理由会导致无论是否会算利滚利的人,都会踌躇不前的——他们都在担心,朝廷超额卖盐引后,明年井盐的产量不够他们提货,又该如何摊派份额?

已经有好几个今年刚参加代售井盐的富商,跟我抱怨这事儿,他们觉得应该按照卖出抄引的先后排队,保证他们明年的提货量。”

孙乾和杨洪听完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很重要。

盐税和织机税水能费不一样,蜀锦产业之所以认购年份多,可以一次认购两年甚至更久吃利息,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那些东西“产能无限”,或者说只要经营者自己有钱,就能“投资扩大再生产”。

而井盐产业的产能是相对稳定的,不会因为今年涌入资本多、卖出去盐引多,明年就等比增产那么多盐——而且盐是一个稳定的刚需,真要是增产了很多,会卖不出去,甚至跌价。

更何况,目前的盐引制度,依然是“官产民售”,民间商人只是得到了转卖权,而盐场的生产管理还是王连这个盐铁校尉管的,生产环节民资根本插不进手。

商人们当然要担心“盐引超发后没足够的货给他们进,具体比例怎么分配”。

孙乾想了之后,也意识到刘巴和李素居然在设计制度的时候忘了堵漏这一点,到了真开始大卖之后、官商双方博弈了一轮,才发现问题。

哪怕你承诺“迟早卖给你”,那早和晚还是有差别的,不能和稀泥。对商人来说,时间就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