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廷尉正。”杜畿态度很是客气。

法正让家中婢女摆下待客的酒食,皮笑肉不笑地先敲打警告:“杜长史客气了,我不过是回乡探亲,听说秋税该上来了,扶风这边的进度,可是比京兆和冯翊要差一些。

这是拖三辅后腿的事情,陛下刚刚践祚一个月就这样,不想闹得难看,你们自己想办法大事化小吧。今冬可能要跟袁绍重新动兵,荆、益钱粮北上支援不易,就指着关中一家的粮食支撑跟袁绍之战呢。”

杜畿叹息道:“法廷尉,这事儿真不是我等不用心,其实您也该知道内情的,扶风几个有头脸的大家族,之前哪怕是钟司徒当右扶风、您当郡长史那几年,也是有孝敬排队过的,钱粮纳税上也都配合。

现在改了科举,举五个最终做官一个,那些排队孝敬的觉得自己之前的配合都白费了,朝廷不给他们报答,今年就不是那么想配合了。而且他们还稍微占点理——

您是知道的,前两年,毕竟兜兜转转总有小灾小荒,哪怕不是全郡受灾,哪年不得有些乡县实在收不上来?那些世家豪强,可是多多少少帮忙包税了的,他们就指着为朝廷包税换几个孝廉,这可不是私贿,是直接为朝廷办事。”

包税制毫无疑问是一种陋习,一种恶政。但是在古代,郡一级的税收摊派下去,肯定有情况特别困难的个别地方收不上来。

有大家族肯出面帮官府包,或靠武力威胁让其他已经交足额的地区为邻居把缺额补上,或自己掏腰包自负盈亏,肯定都是有的。

不管手段多卑鄙,朝廷反正只要结果,多半也不会去看过程,免得脏了朝廷的眼。按照潜规则,那些为地方包税出了力的,太守还他们一个孝廉名额补上人情,也是有的。

法正闻言自然丝毫不诧异,因为去年他自己就是扶风郡长史,那些人就是在他和钟繇任上包的税。人情有没有还清法正自己心里很清楚。

所以他也不跟接锅的杜畿玩虚的,直接撂话开条件:“这种简单的事情,不会自己想办法么?孝廉是要举五个候选了,五个都是他们的人,不就等于实打实还他一个孝廉了?还有什么担心人情白给的?”

杜畿:“可是他们最想举的人,学问不行。”

法正终于有机会把他准备了很久的台词说出来了:“那就把剩下四个换成学问最差的!”

杜畿松了口气:“真要是这样,我保证扶风全部世家、豪强全部拥护科举变法——不过这事儿能成?李司空和荀令君那边,不会查出来吧?”

法正傲然道:“李司空管不了那么多,我也是深受陛下信赖,监察的事儿,终究要廷尉说了算。如今廷尉出缺,只有我这个廷尉正,有我在一年,这事儿就帮你们捂一年。十年八年之内可以照旧。

毕竟天下还在打仗嘛,内部上下一心最重要,公不公平可以再论。收敛着点儿别明着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