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外戚专权时,无论有何灾异,都不可能杀大将军谢天下,宦官专权时亦然——这事你是最清楚的,10年前,你因何罢官?还不是因为各地上报台风、冰雹、地震、蝗灾四重灾异,天子下诏罪己,你也上书言事,归咎为‘妇侍干政’,弹劾多人。

可是你的弹劾有效果么?没有。就因为如今不是独相,最终结果就是掌权者曲解天意,归咎于朝廷争斗中弱势的一方,残害弱势以搪塞天命。天下大事沦落至此,天灾天命已经成了强者打击异己的工具。”

这番道理,后世稍微懂政治哲学的人都清楚:一派单独掌权,最大的好处就是出了事儿没法推卸责任。

而两派轮流就没法解决这个问题了。比如懂王某个事儿没做好,他就甩锅说是前任没做好、他们四年前埋的雷今天才爆发。

但这种浅显的道理,对于汉朝时候的文人,却无异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

“这……天人感应之利弊,居然能如此分析?”蔡邕微微瞠目,他自幼学习圣人之学,笃信不疑,以至于从来没想到以这个角度怀疑过。

李素严肃地追加:“还不止于此——朝堂上无法确权明责,还只是开始。一旦朝堂归责不利,民间就也有贼子开始利用天人感应。

张角之流,乃至如今益州的米贼,哪个不是宣扬天命灾异之变更、无法由相权更替归责宣泄,从而引导黔首直接质疑汉家天下?”

蔡邕瞳孔迅速地一缩一放,居然无法反驳。

事实上,凭良心说,汉末的种种天灾导致的困难,虽然也应该改朝换代,需要来场大战宣泄马尔萨斯人口压力。但毕竟从灾害程度上来说,还不如明末的小冰期剧烈。(汉末主要是瘟疫多,农业绝收远没明末多)

可为什么汉朝人对天灾的“忍耐力”比明朝的百姓更差呢?说到底就是汉人相信天人感应的反作用爆发了。

灾异无法归咎,大家就相信天命要变革了。

天灾对汉朝的打击,是物质层面的物理打击,和人心向背层面的精神魔法打击,所组成的双重打击!

李素现在要做的事情,如果真做成了,等于是给大汉王朝套了一件魔免装备。

这还仅仅是“废”这个阶段的贡献,后面还有“立”的阶段,那就更复杂了。

以蔡邕目前跟李素的交情,李素还不会把“立”的细节跟对方说,要先看对方第一阶段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