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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彪将曹滨和布兰科放在了一起,登时挑出了罗猎潜意识中的一个怀疑。在火车上遭遇劫匪的时候,大师兄赵大新将安良堂的标志牌放在了餐桌上,这使得罗猎不由想起了四年前去往纽约时的那一次,师父老鬼也是将同样的一块标志牌贴在了车厢厢门上,从而使得劫匪主动放弃了他们这个车厢。莫非安良堂跟劫匪之间有什么勾当么?罗猎当时确实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只是当时突发变故,容不得他多想,事后,又因杀了人而产生了心理阴影,才将这个疑问给忘记了。

“哦?那我倒是想好好听听。”罗猎微微向前倾了身子。

董彪微笑着点了点头,将手中香烟放在了一旁,开口说道:“十年前,安良堂尚未成立,但那时候,滨哥已经成了华人劳工中公认的大哥。那年夏天,一个该死的洋人到唐人街来找人去帮他打扫家里的卫生,开出的条件比较诱人,咱们好多女同胞都争着想得到这个工作机会,后来,那洋人看中了一位大嫂。说是大嫂,其实也就是三十岁不到的样子,身边还牵着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女孩。大伙看她也不容易,于是也就不争了,可谁能想到,相让的并不是一个好工作,而是一个厄运。

那洋人在家中糟蹋了那位大嫂,还摔死了那名三岁不到的小女孩,洋人警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的笨蛋,居然能让那洋人给跑掉了。滨哥受不了这份气,逼着警察局发出了赏金猎人的布告,滨哥接下了这趟活,对那洋人开始了千里追缉。那洋人最终误打误撞逃进了一个叫纽维尔的小镇,这个小镇有着一位非常彪悍的警长,对,他就是布兰科。

布兰科统治着纽维尔小镇以及周边百余公里的地盘,在那边,布兰科就是法律,他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那洋人逃到了纽维尔之后,给了布兰科一大笔钱,只求能活下来。布兰科答应了他。

滨哥单人单枪追到了纽维尔,面对的却是布兰科以及他手下的二十多名穷凶极恶的牛仔。没有人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滨哥也从未对任何人再提及此事,对我阿彪也从不多说一句,但所有人都知道,滨哥是提着那洋人的头回到的金山。”

“那是布兰科唯一一次打破了自己定下来的规矩,这之前以及这之后,从没有第二个人能在纽维尔小镇忤逆布兰科的意愿并且全身而退。五年前,从金山到纽约的铁路建成通车了,但之后不久便闹起了劫匪案。就在你来金山的前半年,滨哥去纽约和顾先生会面,回来的火车上遇到了这帮劫匪。劫匪便是布兰科手下的那帮牛仔,见到了滨哥,只能是以礼相待。滨哥也没说话,只是摆出了安良堂的标志牌。劫匪心领神会,从此与我安良堂井水不犯河水。”

董彪的这番话打消了罗猎的疑问,同时,曹滨的传奇故事也深深地吸引了罗猎。“那滨哥为什么不举报布兰科呢?比尔警长说,抓捕布兰科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证据,假若滨哥能出来作证,岂不是可以早一些消灭了这个祸害了么?”罗猎问出这番话的时候,便隐隐感觉自己稍有些幼稚了,不自觉地将目光从董彪的面庞上转移开来。

董彪终于没能忍住烟瘾,再次拿出了火柴,点燃了香烟。“这就是江湖,各赚各的钱,各发各的财,安良堂看不上布兰科,最多也就是不跟他们再有来往,绝不会举报他们。你可能会说,安良堂的训诫不是惩恶扬善除暴安良么?”董彪抽了口烟,停了下来,看了眼罗猎。

罗猎点了下头,叹道:“是啊,布兰科他们为非作歹,安良堂理应出手教训他们才对啊!”

董彪微微一笑,道:“安良堂只为华人劳工讲那训诫。坐火车的,全是洋人,劫匪抢的,也都是洋人,我安良堂又何必招惹是非?”

罗猎轻叹一声,道:“我懂了。”

董彪讲得口感舌燥,不由敲了下桌面,冲着赵大新道:“我说,这故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必要这么着迷吗?就不知道借这个空给彪哥倒点水喝么?”

赵大新不好意思站起身去倒水,迈腿之时,却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刚才给你倒水,你非不要……”

董彪手指赵大新笑骂道:“你这人,忒不讲理了吧?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刚才彪哥不口喝,当然不要喝水,但说了那么多,彪哥现在口渴了,有错吗?”

赵大新倒了水,端给了董彪,赔笑道:“没错,当然没错,彪哥哪能错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