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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同宪眼神犀利,始终盯着薛德音,而薛德音神情紧张,迟疑不语,蒲扇摇得速度越来越慢。

他已经预料到七娘到了洛阳后,必定要带着薛家老小避难于温城。虽然伽蓝承诺,沙门可保薛家安全,但风暴一旦失控,沙门根本无力抵御,远不如温城安全。七娘到了温城,必定要把伽蓝的事情告诉高老夫人,这一点薛德音也预料到了,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西北沙门介入了,洛阳白马寺寺主明概上座把有关伽蓝身世的秘密告诉了七娘,并委托七娘把相关证据带到了温城。

伽蓝竟然真的是司马氏的血脉,是司马大郎之子,而且一直受庇与敦煌圣严寺。圣严寺寺主慧心和尚一直到圆寂之前才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明概上座,其隐瞒这一秘密的理由源于天命。慧心和尚的师父曾是西北沙门的耆宿长老,擅长星象和术数,依照这位长老的遗命,慧心和尚在自己圆寂之前把这一秘密告诉了明概上座。当时西北沙门已经预料到风暴的爆发,长安的法琳和洛阳的明概意见相左,而慧心和尚所透漏的这一秘密并没有引起明概的关注,直到伽蓝在河北掀起“狂风暴雨”之后,明概才意识到这一秘密的重要性。

现在的问题是,伽蓝是不是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他会不会接受这一事实?伽蓝到了河北遇到刘炫后,虽迫于形势的需要,并没有反对刘炫的“造势”,但他自始至终没有承认自己出自司马氏。

伽蓝的经历远非普通人可比,他对世事的认识和理解也迥异于常人。从他的立场来说,他未必追求“王侯将相”,他或许更愿意做一个西北戍卒,而一旦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接受了“司马”这个姓氏,他得到的东西未必比付出的多,因为他必然要承担卫护甚至是重振“司马氏”的重任,他将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他的敌人将以倍数增加,他的未来有不堪承受之重。

就目前形势来说,伽蓝的姓氏一旦得到证实和确认,他就成了众矢之的,接下来不是输赢的问题,而是政治利益如何博弈问题。他变成了山东贵族集团的一员,他先前所具备的所有优势荡然无存,他变成了一个阴谋者,必然会失去皇帝的信任。虽然表面上看,假如击败了杨玄感,赢得了这场博弈,是各方共赢之局,但实际上损失最大的是伽蓝,他可能直接被皇帝赶回西北,赶回突伦川。

“以某对伽蓝的了解,伽蓝恐怕不会……”薛德音看到司马同宪的眼神更为凌厉,当即改口道,“最起码,近期内,恐怕不会承认。”

“此事已经传开,他拒不承认,便是不孝。”

不孝这个罪名太大了,足以毁去一个人的全部。

薛德音连连摇手,示意司马同宪不要咄咄逼人,有话慢慢说,“老夫人的意思呢?”

“老夫人叫某来,其用意你还不知?”

薛德音暗自叹息。

司马同宪的祖父叫司马纂,是司马子如的哥哥,司马消难的大伯。司马子如这一支因为司马消难的原因,虽声名显赫,却整体受到打击,所以在整个开皇年间,支撑温城司马氏的是司马纂这一支,主要是司马同宪兄弟,比如他的大哥司马同游,在高齐武平末年是黄门侍郎,在帝国开皇中期曾出任民部侍郎。

老夫人请家族中德高望重的司马同宪出面,很明显就是要确保伽蓝回归。就算你不承认自己的姓氏,但迫于长辈、长者的重压,你也得踏进司马氏的大门。不过老夫人也留下了回旋余地,毕竟司马同宪是家族中的另外一支,假如事情出现了意外,也不至于不可收拾。

“某有个疑问,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不派人去西北访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