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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的祖先既然是同一个人,大家都是同根同源的血脉亲人,当然就有了合作的基础,于是以陇西李氏为首的部分关陇贵族与以赵郡李氏为首的部分山东贵族就走到了一起,而以陇西李氏为首的部分关陇贵族实际上就是当年的代北武川的独孤氏一系。

代北武川系在宇文泰和独孤信时期,分裂为宇文系和独孤系,最终独孤系取得了胜利,以杨氏为主体的独孤系轻而易举地夺取了宇文氏的江山。

大隋建立后,武川系迅速分裂,这是政治的需要,也是武川系生存的需要,而对立双方的领袖,武川系是皇后独孤伽罗和核心大臣高颎,而另一派则是先帝和鼎柱大臣杨素,其中杨素一系中不仅包括大部分关陇本土汉姓,还包括一些虏姓大族,他们实际上代表了真正的关陇贵族,其势力一度超越了武川系。

太子杨勇的身边理所当然有大量的代北武川贵族,但不论是先帝还是今上,都不允许代北武川人继续控制权柄,继而威胁到杨氏国祚,防止重蹈宇文氏国破族灭的覆辙,所以必然遏制和打击武川系,于是武川系在皇后独孤伽罗薨亡和太子杨勇废黜之后,连遭政治风暴的打击,实力骤降。

今上继位后,因为锐意改革,严重触犯了世家贵族尤其是关陇贵族的既得利益,导致帝国政局出现了新的变化,关陇贵族两大派系联手阻碍改革,迫使今上不得不联合山东、江左贵族与关陇贵族开始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殊死博弈。

今上要改革,就要遏制和打击关陇贵族,但仅靠山东和江左贵族肯定不行,还必须得到一部分关陇贵族的支持,为此必须拉拢和分化关陇贵族。很显然,今上肯定拉拢以杨素为首的关陇系,大家同姓同族同源,理所当然联手攻击武川系。

今日帝国中,代北武川系依旧庞大,依旧以虏姓为主,其中独孤氏依旧是精神领袖。独孤氏前有独孤伽罗这位帝国皇后,后有独孤震这些活蹦乱跳的国舅,它对武川系的影响之大可想而知,而像于仲文、李长雅、李渊这些当年西魏八柱国的武川系后代,附翼于后,实力依旧强悍。

高颎、于仲文,两位武川系的鼎柱,一文一武,先后死去,对武川系的打击非常沉重,虽不至于一蹶不振,但已无法与杨玄感为首的关陇系相抗衡,也正因为如此,杨玄感才敢发动“兵变”。

从这一系列的政局变化来推测,伽蓝对楼观道在西土的一系列布局,对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远赴楼兰的原因,也就更加清楚了。

杨玄感兵变,看上去是以杨玄感为首的关陇贵族与以皇帝为首的山东江左贵族因为“改革”而爆发的一场斗争,实际上就是关陇贵族集团内部的一次斗争。如果再恶意地揣测一下,不妨把它看作是皇帝和他身边改革派大臣们的阴谋诡计,他们的目标一如既往,就是针对整个关陇贵族集团,针对阻碍改革的保守派势力。皇帝和中枢的改革派大臣先联合以杨素、杨玄感父子为首的关陇集团攻击武川系,等到武川系实力锐减了,马上调转矛头,猛攻杨玄感一系。若把杨玄感一系彻底摧毁了,关陇贵族集团还有多少实力?保守派势力还能阻碍改革吗?皇帝和改革派大臣们在朝堂上还有对手吗?

或许正因为大家都看到了政局的发展,所以杨玄感在走投无路之下,不得不铤而走险,誓死一搏;所以武川系才想巧妙策划,从中谋利;所以山东人和江左人才静观其变,就等着对关陇人发起致命一击了。

伽蓝的重要性在于他背后的庞大势力,他的后面是河东裴氏和薛氏,如果依照估猜,伽蓝本人出自河内司马氏,那么很显然,司马氏正想趁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再一次崛起,而司马氏不但与河东世家关系密切,与河北世家的关系同样不错,甚至与武川系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样一看,伽蓝就成了一个能够把各方势力黏合到一起的关键人物。

事实上伽蓝已经在某些事情上起到了关键作用,比如陇西李氏与河东裴氏的合作。唐国公李渊正在飞赴弘化途中,依照柴绍的说法,正是得益于裴世矩的力荐。由此伽蓝又得到一个讯息,针对杨玄感叛乱的部署已经开始了,皇帝和裴世矩已经在布局了,自己这个“棋子”的使命实际上已经完成了。

“棋子”的使命完成了,那么接下来该干什么?当然是开始“刀”的使命,挥军平叛。

但平叛的事情不能急,必须掌握好时机,也就是必须等到杨玄感的叛乱形成规模了,有声势了,该跳出来的人都跳出来了,然后才下网,一网打尽,把以杨玄感为首的关陇贵族集团彻底摧毁,如此一来,武川系才能东山再起,而山东人和江左人也能从中获取最大利益。至于帝国和帝国苍生的命运,没人关心,大家只关心自己的利益。

伽蓝是把刀,西北人是一群狼,武川系需要这把刀,与武川系合作的山东世家们更需要一群为他们冲锋陷阵的狼,所以,今天的伽蓝,在这群世家贵族的眼中,有地位,有份量,缺乏的只是信任,而信任的建立需要沟通和交流,于是柴绍做为中间人,把伽蓝拉进了这个贵族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