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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鼎轻轻拍拍赵仪的后背,无声叹息。命运就是这样,当你挣扎着逃出樊笼,以为自己可以尽情享受生命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在处一个更大的牢笼里,自己不但没有得到,反而失去了更多。

宝鼎牵着赵仪的手,继续漫步在月色里,而忧伤就像漂浮在河水上的薄薄雾霭,在心灵间若隐若现。

“我和王兄在离石见了一面。”宝鼎轻轻地说道,“我和他几年没见了?五年还是六年?应该是五年吧?不不,应该是六年。六年,弹指一挥。他虽然正值壮年,但鬓角已见白发。”

赵仪的脚步略略停滞了一下,再提起时,却有沉重之感。

在宝鼎北上之际,他已经是主掌北方军政的太傅了,名义上还主导着国策的变革,其权力之重,足以比肩丞相公,蓼园的势力由此膨胀到一个新的高度。这时候,蓼园女主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尤其在宝鼎入主代北之后,因为距离宛城太远,很多封君府决策性的事情就由守相甘罗直接与赵仪商量解决了。

从本心来说,赵仪不愿意干涉封君府的政事,但蓼园的势力太过庞大,武烈侯在外,赵仪就必须主内,身不由己。这两年甘罗谨守本份,大小事务无不禀报,赵仪对中土大势的发展和咸阳政局的内幕也是知之甚多。不过赵仪非常小心,所涉及的具体事务仅限于封君府,尤其在大事决策上,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她绝不拍板。

宝鼎和秦王政在离石会面后,赵仪预感到政局要变,但她知道宝鼎会安排一切,她只要做好蓼园女主的本份就行了。然而,宝鼎刚才那句话让她意识到问题严重了,宝鼎竟然向她透漏这种事关王国安危的机密,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最近传言很多,你听到最多的传言是什么?”宝鼎的目光投向黑暗深处,小声问道。

赵仪低着头,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袅袅婷婷,云淡风轻,好似在听着神话故事。

宝鼎好像知道赵仪不会回答,或者他根本就不需要赵仪的回答,他只想敞开心扉,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以一种放松的平静心态,娓娓道来。

“传言说,王兄向我妥协了,分封要扩大化了,我要封国,要封王,不久的将来,就要重建诸侯了。”

“谁要重建诸侯?哪些人有资格重建诸侯?为什么这些人日思梦想着要重建诸侯?在某些人的眼里,他们的个人利益远远超过了王国的利益,至于芸芸苍生,草芥蚁蝼而已。”

“王兄雄才伟略,他有远大的抱负,他的心里装着天下苍生,他必定是中土历史上空前绝后的一代帝王。”

宝鼎用力握了一下赵仪的手,语气略显激动,“我来到这个世上的目的是什么?我这一生要干什么?我没有王兄那等胸怀和抱负,但我可以帮助王兄实现他的理想。”

宝鼎再次停下脚步,抬手指向沐浴在月光下的白水河,“你喜欢这里吗?”

赵仪轻轻点头,微启朱唇,“喜欢。”

宝鼎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