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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等军功爵实质上就是任人唯贤的官僚制度,世卿世禄制则是以血缘和宗亲关系做为基础的世官制,是一种身份制的官僚制度。从世卿世禄制到二十等军功爵,事实上就是官僚制度由“身份”制过度到“契约”制,这是历史的必然,但如果把这两种制度放到“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中去看,不难发现他们其实就是寒门士人和豪门士人对“权力和财富”的争夺,而在这个争夺过程中,官僚制度中的“身份”和“契约”关系必然并存。

从历史上来看,直到隋唐科举制度盛行,官僚制度才真正走向“契约”式,汉和两晋南北朝时代的官僚制度实际上都是“身份”和“契约”混合式,世家和门阀政治就是这种混合式的官僚制度的典型。

官僚制度的发展,与官学和私学的发展事实上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私学盛行,官学式微,则寒门士人对“权力和财富”的争夺就非常强势,这一点在春秋战国时代表现得最为突出。始皇帝废私学,兴官学,甚至不惜为此“焚书”,其实就是为了推进官僚制度由“身份”制向“契约”制发展,是为了更大程度地中央集权,但可惜的是,它最终竟然成了口诛笔伐的“暴行”。

归根结底,始皇帝违背了历史的发展规律,试图一蹴而就,毕其功于一役,最终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失败。

宝鼎现在要做的就是阻止秦王政推行中央集权的速度,把这驾豪华马车逐渐引向正确的道路,让历史按照它既有的规律去前进。

“你先把这口‘汤’做好。”公子豹说道,“豪门也好,寒门也好,老秦人和楚系也好,关东人也好,都想吃肉喝汤,但因为身份地位和功勋不同,有的奢望吃肉,有的却仅仅满足于喝汤。如果我们能在这口‘汤’上满足了所有人的欲望,那大事可成。”

第328章 宝鼎的真面目

当前对宝鼎最有利的条件就是大秦自商鞅变法以来,百余年的时间里实施的都是“法治”,二十等军功爵所造就的权力和财富的分配方案已经深入国策之中,贵族们尤其是豪门贵族们在经历了一次次“反扑”失败之后,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在中土统一之前,贵族们再一次“反扑”,试图摧毁旧的权力和财富分配方案,重建一个足以维护自己利益的新分配方案,虽然这次的风暴来得非常猛烈,但还没有发展到像昭襄王和武安君之间的那种你死我活的局面。当年的那场“厮杀”是大秦历史上最大的政治“风暴”。

大秦历代君王和历代关东系士卿面对豪门贵族们一次次的“反扑”,面对由此造成的一次次血腥杀戮和国力的惊人损耗,也是惶惶不安,唯恐在豪门贵族的“反扑”中灰飞烟灭,所以他们面对这场规模可能超过大秦历史上最大风暴的政治“厮杀”,心里也是非常恐慌。

豪门贵族们早就有了“反扑”失败后不得不接受现实的心理准备,而君王和关东系士卿则担心百余年的努力毁于一旦,所以双方都想妥协。既然都想妥协,都不想酿成“玉石俱焚”之祸,那宝鼎就有机会让双方都能接受自己的妥协方案,而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什么样的妥协方案才能让双方都能接受。

“我需要时间,需要和大王,和朝堂上各方势力进行磋商,然后才能拟制一个让各方都能接受的妥协方案。”宝鼎说道,“事实上,这个妥协方案就是国策的变革方案,是未来帝国的国策和各项具体政策。这个难度之大可想而知,所以我首先必须赢得宗室的全力支持。”

公子豹看了他一眼,神情凝重地叹了口气,“你辞去护军中尉一职,离开中原返回南阳,是不是想集中所有精力为未来的大秦拟制一套治国方略?”

宝鼎笑着点点头,“冠礼结束后,我就上书大王,请他授权给我,由我主持拟制国策的变革方案。唯有如此,才能迅速化解这场风暴,把咸阳政局从两败俱伤的威胁中解救出来。”

宝鼎这句话没有让公子豹感觉过度惊讶。从刚才那番谈话中,公子豹已经意识到宝鼎的“自杀”绝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现在,宝鼎终于把他的真正意图说了出来,原来他发动这场风暴的真正目的是想利用这场风暴把自己推到掌控国策变革方向的重要位置上,他想牢牢掌控未来帝国前进方向,他想驾驭帝国这驾豪华马车。

公子豹想了片刻,然后伸手重重拍拍宝鼎的肩膀,“如此一来,你和你的新职权就变成了双方的妥协之物。好计,好计啊。只是你可曾想过,这其中的难度有多大?你这是吃力不讨好,是给自己套上一个枷锁啊。将来中土稍有异常,无论是中枢还是地方,都会把责任推到国策的变革上,而责任的承担者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