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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让公子宝鼎马上返回蓼园老府。明天宝鼎还要进宫侍奉老太后,另外秦王政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与其商议,所以让他先回府与家人团聚,韩非则留下来禀奏出塞经过。

宝鼎告辞出宫,带着黑鹰锐士和百名虎翼卫回到蓼园。母亲白氏和妹妹溥溥早就望眼欲穿了,见面之后自是欣喜不已。冷冷清清的蓼园随着宝鼎的回归变得热闹非凡,直到深夜还是灯火辉煌,不过在喜庆的背后还是难以掩饰刁斗巷的寂静。

刁斗巷太安静了,没有车马喧嚣,也没有来来往往的人群。宝鼎出塞建功,载誉归来,封君已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他的权势将变得更大,今夜的刁斗巷本应该车马如云、人声鼎沸,但刁斗巷却以它的寂静和黑暗告诉蓼园,今夜的咸阳冰冷刺骨,许许多多的公卿权贵们都将在呼啸的寒风里徘徊、彷徨、焦虑不安。

东湖白楼里温暖如春,一家人围着火炉,品着香茗,聊着塞外风情,其乐融融。

溥溥非常兴奋,偎依在宝鼎的怀里问东问西,尤其对宝鼎诛杀匈奴三王的事感兴趣。白氏则关系乌氏的安全,详细问询了河南之地的形势,在得知公孙豹将留守北地,负责把月氏、义渠和陇西三方的力量集结到一起以稳定西北疆局势之后,这才稍稍安心。

“听说大王已经同意把乌氏的案子交给你审。”白氏眉宇间露出深深的忧色,“今天在宫里,大王可曾提到这件事?”

宝鼎知道母亲关心乌氏,不想让她担心,直截了当地说道,“母亲无须担心。乌氏的事情不值一哂,没有人可以阻止老秦人的复出,咸阳一些无耻之徒试探拿乌氏来威胁我,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乌氏代表着义渠人,义渠人是大秦骑军的主力,打击乌氏伤害义渠人,等于损害我大秦武力,这是亡国之举,等同于谋反之罪。”

白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从儿子的话里听出了杀气。宝鼎的手段一向血腥,大王把乌氏的案子交给宝鼎,不是叫宝鼎替他杀人,而是要逼迫宝鼎让步,但宝鼎似乎故意忽略了这一点,像个愤怒的痴儿一般拔剑出鞘了。

“郿城来信说,你出塞奔波大半年,疲惫不堪,建议你回家休养一段时间。”白氏说道,“夏阳和频阳最近也有信来,建议我们返回乌氏。你杀了匈奴人三个王,匈奴人肯定要报复,而月氏和大秦的盟约很不牢固,联手阻敌的难度非常大,如果你在西北疆主事,那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

白氏这番话代表了老秦人的意思。老秦人显然担心宝鼎意气用事,与秦王政正面交锋,那前期谋划就很难实现,倒不如顺从秦王政的意思,暂时退出咸阳,到西北疆蓄积实力,等待东山再起的时机。

宝鼎决心已下,不会退出咸阳。他知道历史,大秦距离统一就剩下十年时间了,虽然现在中土形势还看不到统一的契机,但一旦赵国灭亡,统一的契机也就清晰可见,那时候秦王政权威已建,压制一个躲在封地里的君侯易于反掌,而他距离咸阳无限遥远,只有绝望地等待咸阳那把冲天大火烧毁一切。

宝鼎笑笑,摇摇头,“母亲的意思呢?母亲是不是也想离开咸阳?”

白氏落寞一笑,把偎依在身边的赵仪轻轻搂住,“最近两个月咸阳非常乱,三公遭到刺杀,很多人离奇死亡,京都上下惶恐不安,各种谣言满天飞,大家都知道咸阳要出事,所以不少人都走了,琴氏也走了,夜郎国的公主暂时也不会回来了。”白氏怜爱地看了赵仪一眼,“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也只有公主一个媳妇,我当然想尽快离开咸阳。”

赵仪心里感动,偎进白氏的怀里,“母亲……”

“母亲,这一走,我们回来的可能就很小了。”宝鼎犹豫了一下,以非常肯定地语气说道,“不会再有机会回来了。我的身份特殊,不像公子豹、公子腾那样容易赢得大王的信任,所以……”他望着白氏,郑重说道,“我再也没有机会给外祖父翻案,再也没有机会给外祖父昭雪沉冤了。”

白氏眼里掠过一丝痛色,“你应该像你父亲一样,而不应该重蹈你外祖父的覆辙。”

“母亲,我和外祖父不一样。”宝鼎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