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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骂没关系,反正自己做得事都有利于秦王,而秦王也不过是装腔作势过过嘴瘾,其实心里乐开了花,否则何至于在自己返回咸阳的第一天,他就忍不住微服出宫跑来看自己?

秦王高兴,对自己充满了好奇,迫不及待要看到自己,但碍于老太后和熊氏家族与自己之间的仇怨,他又不好公开召见自己,免得让老太后误会了,毕竟暗中支持和公开支持还是有很大区别,公开支持就等于与熊氏撕破脸,这岂不让老太后伤心落泪,平白无故留下一个不孝忤逆的罪名?但秦王显然对自己太好奇了,无法按捺住先睹为快的想法,于是做出了这种不可思议的举动。微服出宫不稀奇,稀奇的是出宫后躲在辒车里装鬼吓人啦。

假如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说了让秦王不高兴的话,得罪了秦王,秦王还会露面吗?假如自己说了大逆不道的话,让秦王愤怒了,秦王会不会在一怒之下杀了自己?

宝鼎窒息难当,阵阵恐惧像潮水一般袭来,冷汗更是涔涔而下。太可怕了,老天保佑,自己幸好没有说错话。

事出突然,隗氏兄弟估计也是措手不及,毫无准备。隗藏不敢给自己任何暗示,但亲自御车其实就是一种暗示,而自己也的确因此心生警觉。其后隗状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有心试探自己,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结果让自己还以颜色“顶”了回去。现在再回头一想,隗状不是要给自己下马威,而是有意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要因为嚣张而得意忘形,以至于让秦王高兴而来,败兴而去,坏了大计。

“公子……”隗状看到宝鼎似乎真的给吓坏了,急忙喊了一声,“公子,快给大王见礼。”

宝鼎骇然惊醒,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行大礼,因为太紧张了忘记这是狭窄的车厢,结果“嘭”一下撞倒了车顶,心里更慌了,两只脚踩到一起,身体顿时失去平衡,一个趔趄,“砰”一下撞到左厢,然后“扑嗵”摔在了案几上,跟着连人带案几撞进了隗状的怀里。

隗状苦笑不迭,伸手帮忙。宝鼎羞赧不已,面红耳赤地爬起来,心慌意乱之下一脚没踩实,被翻转的案几绊倒了,身躯再度失去平衡,一个狗啃泥,“扑嗵”栽倒,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锦榻上。慌乱之中他两手乱舞,逮什么抓什么,结果把半幅帷幔硬生生扯了下来,正好盖在他的脑袋上。

秦王政忍俊不禁,再也装不下去了,哈哈大笑。

隗状连连摇头,哑然失笑,心里却是如负释重。宝鼎这番不堪入目的表现拙劣到了极致,但歪打正着,偏偏把宝鼎最真实的一面表露无遗,正合秦王政的心意,这第一次见面总算有惊无险的度过去了。

辒车骤然停下,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蜂拥而至。车厢外传来隗藏惊慌的叫声,“大兄……”显然车内的动静传了出去,车外的卫士们已经飞速扑来。

隗状掀开纱幔,冲着车外的卫士们摇摇手,示意大家不要紧张,稍安勿躁,然后对隗藏微微一笑。隗藏心领神会,高悬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侥幸,这一关总算过了,谁能料到,秦王政不但急于见到宝鼎,还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这要是传出去,咸阳势必轰动,而了解内情的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秦王政既然如此看重公子宝鼎,那么可想而知,接下来咸阳形势将向何种方向发展已经一目了然。

隗状把纱幔重新拉上,俯身把小案几也摆放好了。

宝鼎趴在锦榻上“装死”。丢人啦,丢到家了,第一次见到未来的始皇帝,竟然就是这种表现,将来还混个屁啊。这一摔反倒把他摔醒了,脑子不再晕乎乎的了,心里也不再窒息了,很快平静下来,虽然还是忐忑不安,但不至于像个白痴一样懵懵懂懂手足无措了。

秦王政伸手掀开盖在宝鼎头上的帷幔,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起来,坐好说话。”说到这里他又笑了起来,“寡人这张脸给你丢光了,幸好这里没有外人,否则传出去,寡人这张脸往那搁?”

宝鼎涨红着脸,低着脑袋,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坐好,然后行了大礼,自始至终,不敢看秦王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