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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就好,廖侍郎办事本王还是信得过的。”李贞笑着点了点头,抚慰了几句之后,突地话题一转,像是偶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一副貌似随意的样子说了一句:“都部郎中刘大可此人不简单么,很有趣,嗯,可当大任啊。”

李贞这番话说得像是夸奖刘大可,不过么,这话自然只能是反着听了……都部郎中刘大可乃是魏王的嫡系之一,原本是魏王李泰的伴读书童,贞观十年七月,由魏王李泰出面举荐,先是入刑部为比部主事,后于贞观十三年调入司门任员外郎,其后于贞观十五年晋升都部郎中,此番刑部官员上本支持萧瑀就属此人最活跃,上蹿下跳地折腾得欢快,鼓吹甚子大案须由大人来审之类的屁话,言下之意就是李贞不配审相州一案。

廖承业身为刑部侍郎,对于刘大可的那些勾当自是清楚得很,此时一听李贞这么一说,立马会意地附和道:“殿下所言甚是,刘郎中才高,当重用之,下官愿举荐其为雍州别驾。”刑部郎中乃是从五品上之官员,属能上朝觐见之朝臣,而雍州别驾乃是正五品下之地方官吏,虽说品级高了一级,却没了上朝觐见的权力与荣耀,再者,雍州虽也属关中之地,却远不及京师之繁华,廖承业这是打算将刘大可明升暗贬来着。

“不妥罢,刘郎中之能力屈居别驾实是委屈了些,这样好了,本王听说柳州刺史出缺,嗯,廖侍郎就保举其为柳州刺史好了。”李贞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说道。

廖承业一听之下,登时便出了一头的冷汗……柳州自然就是后世广西的柳州,不过唐初的柳州可不是后世那等繁华之地,在贞观年间的柳州并不曾大规模的开发过,只能说是个蛮荒之地,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水土不服之下,十任刺史倒有五、六任是病死于任所,剩下的也基本上是辞官归隐了事,自大唐立朝以来,还没哪任刺史能任满的,李贞这哪是要抬举刘大可,完全就是将其流配万里了,只怕刘大可到了死都未必能再看上京师一眼了。

“是,殿下英明。”廖承业对于李贞的狠辣手段早就有所耳闻,此时一见李贞笑谈间便将一名朝臣流配了出去,还是被吓得不轻,哪敢多说些什么,忙不迭地躬身应诺,头上的汗水已经是跟瀑布般地流淌不止了。

“那就好,廖侍郎只管上折子便是,吏部那头本王自会有安排。”李贞对于廖承业的识相自是满意得很,笑呵呵地道:“都部乃我刑部之要职,若是所托非人,恐误大事,廖侍郎久在刑部,可有人选要荐么?”

李贞这是标准的打一棍子给块糖……廖承业虽是刑部侍郎,可自打投了李贞之后,在刑部的分外地受排挤,这回又出面当了把恶人,可想而知,接下来在刑部还得有段苦日子要过,若说心里头没怨气,那绝对是假话,若是不给些甜头,虽说廖承业也不敢有啥不满的表示,然则留有隐患却是不免之事了,可李贞将都部郎中这等要职放手让廖承业去提拔心腹,这个人情可就大了,可把廖承业感动得险些高呼起万岁来了,只不过廖承业毕竟是久经官场的老鸟了,激动归激动,却不会到了忘形的地步,面皮子抽搐了一阵也就冷静了下来,略一沉思,亢声道:“殿下明鉴,下官以为都部员外郎陈玄静能力出众,办事牢靠,可当担都部郎中之要职,另比部主事李坤东沉稳老练,当可为都部员外郎之职,下官愿具本保奏。”

陈玄静、李坤东这二人全是“燕记商号”当年培养出来的人才,后都在越王府中任过职,当初李贞从李泰手中敲诈出了些刑部的职位,便将一批人手塞进了刑部,而陈、李二人正是其中最出色的佼佼者,不但没被排挤出去,反倒在魏王一系站压倒性优势的刑部出了头,这其中除了李贞的暗中支持之外,也是二人才能出众之故,此时廖承业将此二人推将出来,自是为了拍李贞的马屁不假。

“唔,也成,那就他们二人好了。”李贞自是知晓廖承业的用心,对于其之上道极为满意,假作思虑了一番之后,颔首道:“柳州乃是要地,刺史之位关系重大,非刘大可这等能人不能出任,而今刺史之职虚悬对朝廷来说,确不是好事,廖侍郎这就在本王这儿将保本草就一番,本王随后便到吏部去接洽好了,哦,当然了,都部也不能缺了人手,就辛苦廖侍郎将二事一并办了罢。”

“是,下官遵命。”廖承业见李贞说得诙谐,嘴角憋不住地露出了丝笑意,紧赶着应诺了一句,走到文案前坐定,大笔一挥,洋洋洒洒的两份保本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已大功告成,而后双手捧着走到李贞身前,躬身道:“殿下,下官已草拟好了,请殿下过目。”

“甚好。”李贞只扫了一眼,便确认无甚出入,哈哈一笑,起了身,走到廖承业身前,很是满意地拍了拍廖承业的肩头,笑着道:“与陈、李二人之谈话就交由廖侍郎去办好了,本王这就到吏部走上一遭。”

李贞这是让廖承业去卖人情,这话廖承业自是听得懂,心中感动之余,恭敬地行了个礼道:“是,下官这就去办。”

“嗯。”李贞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大步行出了办公室的大堂,领着鹰大等一起子贴身侍卫便往不远处的吏部衙门行去……

贞观年间的吏部尚书很有意思,除了第一任吏部尚书长孙无忌之外,前后几任吏部尚书全都是军中大将,从侯君集、李道宗到苏定方莫不如是,这三者中除了侯君集文采稍欠外,李道宗与苏定方都是能文能武之辈,当真是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国的大才,初唐岁月之所以能政治相对清明,跟这一批吏部尚书持身甚正、选贤任能有着莫大的关系,即便是反叛了的侯君集本人在选贤任能上也做得相当之出色,可以说吏部是尚书省六部中出岔子最少的部门,可轮到苏定方任上却出了桩怪事儿……刘侍中之子刘铖的保函竟然是假的,而且还一路畅通地连过了几关,整个吏部竟然无一人看出个破绽来,这真是件天大的丑闻,虽说苏定方本人是时正随李世民亲征,不在任上,可一个监管不力的过失却还是免不了的,自打回朝之后,苏定方已经在吏部上下彻查了好几回了,可遗憾的是他啥都没能发现,愣是搞不懂那张保函是怎生冒出来的。前一段日子,李世民光顾着伤心,没有去追究各方的责任,苏定方虽心中不安,可还能稳得住阵脚,此番相州军粮案闹腾得大发了,苏定方可就难熬了,这不,天都正午了,老苏同志还愣是没半点食欲,正在自个儿的办公室里生着闷气呢,却冷不丁见吏部侍郎李千赫从外头匆忙而入,立马耷拉着脸哼了一声,表示不悦之意。

“禀苏尚书,越王殿下来了。”李千赫并没在意苏定方的脸色之难看,大步走上前去,很是恭谦地拱手为礼,低声禀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