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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是此际的代名词,血腥是此刻的注解,从午时正牌正式攻城到如今,已激战了一个多时辰,唐军步甲营、步丙营先后投入了战斗……步甲营校尉鹰五重伤、左果毅校尉杨天战死、右果毅校尉成奎战死,步甲营全营一千二百人折损过半,不得不退下了城头,而冲上城头接替步甲营的步丙营一上去就折损了左果毅校尉李晟龙,酣战不过仅仅一刻钟时间,便有两百余官兵长眠在了和田城头,唐军的损失不可谓不惨重,当然,作为守城一方的三国联军也强不到哪去,实际上,在唐军强力的冲击下,三国联军只是依仗着地利及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在苦撑着罢了……开战至今,三国联军已然折损了两千七百余将士,几乎是唐军的三倍还多,然则,没有退路可逃的三国联军却在伏阇雄的指挥下拼死地坚持着,不断将生力军调上城头与冲城的唐军玩命,人浪一波高过一波地冲击着唐军死守的城墙段,却始终无法奈唐军何,仗打到这个份上,双方都是在死撑,就看谁的气更长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妈的,再多打一会儿,老本就要折光了,该死!眼瞅着城头的酣战打得如火如荼,屹立在本阵的李贞脸色虽平淡,可心却沉得很,只是到了这等时分,李贞也无法退缩了,无他,气可鼓不可泄,此时要是退将下来,全军的士气受影响还是小事,一旦让伏阇雄缓过了气来,认定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守住城池的话,那他就不会去催促疏勒王塔甘答所部进兵,如此一来,前面所有的谋划和牺牲就全白费了,可再这么打将下去,损失之惨重又不是李贞所乐见之事,这等进退不得的地步真叫李贞头疼万分的,无奈之余,也就只能咬牙强撑着了。

李贞在强撑,伏阇雄同样也是如此,先前为了压制住鹰四所部的冲击,伏阇雄亲自率亲卫军发动反击,虽暂时抑制住了唐军扩大突破口的趋势,可伏阇雄身边最精锐的亲卫队也折损得一干二净了,便是他自己的右臂也在因此而中了一刀,虽说因铠甲厚实,伤得不算重,可也失去了再战之力,此时只能是退到了残破的城门楼上,看着其弟伏阇勇率军厮杀,眼瞅着己方一队队生力军调上来,转瞬间就在唐军面前撞得个粉身碎骨,除了留下满地的尸体外,丝毫也无法撼动坚如磐石的唐军,伏阇雄的心在滴血,眼珠子都红了,心中又气又恨,只不过他如今气恨的不是正与自己拼死作战的唐军,而是远在百里之外的疏勒王塔甘答……信使早就派将出去了,自清晨唐军发动第一波攻势起,伏阇雄前前后后已经派出了不下十波的信使,可却始终没等等到塔甘答的答复,在他看来,正是由于塔甘答迟迟不进击,这才令唐军能心无旁骛地发动决死攻城,若是可能,伏阇雄恨不得一刀劈死了塔甘答,只可惜这会儿他也就只能是想想罢了。

双方都在苦熬着,随着时间的流逝,血流得越来越多,战死者的尸体层层叠叠地铺满了整个城头,双方的士兵就在这尸山血海中绞杀着,扑击着,翻滚着,刀子早已砍钝,长枪也已断折,人更是早已倦怠,可却没有哪一方肯退缩,鏖战依旧正酣,那等惨烈的场面便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但听天际一阵闪电暴走,闷雷炸响,一场瓢泼大雨从天而降,黄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落将下来,茫茫的雨幕间,天地间全成了水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

雨一下,这仗也就无法再打下去了……唐军冲上城头的官兵本就处于受围攻的状态,全靠着城下的骑兵弓箭手们的全力支援,才能顶住三国联军一波强似一波的冲击,可雨一落下之后,城下列阵的骑兵大队就因视线受阻的缘故,再也无法为城头的唐军提供掩护,如此一来,冒雨作战的唐军所受到的压力陡然间增大了数倍,若不是大雨对三国联军的调度同样产生巨大的影响的话,只怕冲上了城头的唐军已然无力支撑了,一见天时地利皆不在己方一边,指挥作战的林承鹤也无可奈何,只好下令吹响了撤兵号,将攻上了城头的唐军步丙营撤了下来,全军在骑兵的掩护下徐徐撤回了本阵。

“殿下,末将未能攻克敌城,反倒损兵折将,皆末将指挥不当所致,请殿下责罚!”回到了本阵之后,林承鹤一见到李贞,立马跪倒在地,满面羞愧状地伏地请罪。

损失固然是比李贞原先预计的要惨重了些,可也不是不能承受之重,李贞心中虽痛,却也不会就此诿罪到林承鹤的头上,此时见林承鹤跪伏于地,淡然地抬了下手道:“此天降大雨之过耳,与子锋何干?今日天时不当,明日再战便是,收兵!”

这一声收兵令下,唐军阵中号角声便大作了起来,全军官兵在雨幕中徐徐后退,径直撤回到了军营之中,城头上的伏阇雄虽因雨幕的阻挡,看不清唐军的动向,然则听到唐军的收兵号,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也顾不得甚子国王的形象了,一屁股坐倒在血泥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满心眼里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陛下,唐军被我军击退了,此战共杀敌九百余,大捷啊。”还没等伏阇雄喘过气来,一名万户长闯进了塌了半边的城门楼,兴冲冲地高声叫嚷了起来。

“是啊,大捷啊,全赖陛下洪福。”

“此大捷乃是陛下指挥之功也!”

“陛下之勇无敌天下,便是老天爷也帮着我国,该着唐军败于此地!”

……

一帮子战时不知跑到哪去的文武官员们这会儿全都冒了出来,围在伏阇雄身边七嘴八舌地唱起了赞歌,那副兴奋的样子宛若真打了个大胜仗一般。

此仗究竟是胜是败,始终就不曾离开过城头的伏阇雄心中岂能无数,不过值此急需鼓舞士气的当口,他也不会却点破一帮子手下的睁眼瞎话,此时他更关心的是己方的伤亡情况,也不理会那帮子捧臭脚的家伙在那儿瞎扯淡,扫了眼一脸子疲惫装地走上城门楼的伏阇勇,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二弟,我军伤亡如何?”

伏阇勇先是率部出城偷袭战俘大队,后又是上城头鏖战,这会儿刚安顿好守城事宜,气都还没喘过来,面色倦怠得很,听得伏阇雄发问,愣了一下才开口道:“我军战死千户长三人,百户长十三人,战死官兵两千三百余,伤者六百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