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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命啊,大帅,饶,啊……”白崇生被数名亲卫押解到了大军的前列,面对着将死的下场,吓得不停地哭喊着,求饶之声凄厉得令人不忍耳闻,可很快便被一刀断了头,只剩下临死前的残嚎声在死寂一般的战场上回响不已,一时间万余龟兹国大军人人惊惧,个个面如土色。

“第二梯队上,再敢有不听号令,擅自退兵者便是白崇生之下场,攻击!”白素心斩了白崇生之后,心中的闷气稍平了些,纵马而出,面对着手下的众将士,抽出了腰间的弯刀,狠劲地一挥,高声下达了再次攻城的作战命令,霎那间被白崇生之死惊了神的龟兹国第二梯队四千余人狂啸着再次向高昌城涌了过去,气势如虹,大有一举破城而入之气概,望着手下将士那争先恐后的架势,白素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快意的得色,只是他并没有察觉到立在一旁的副帅白苏亚赫脸上那丝不以为然的神色和嘴角低声咒骂着的抽动。

战斗,疯狂的战斗,或许是被白崇生那颗血淋淋的首级刺激到了,龟兹国人血液中的野性被激发了出来,第二波的攻城来得极为的凶悍,凶悍到了疯狂的地步,为了射杀守城的唐军官兵,龟兹国弓箭手甚至不顾城头上有着与唐军缠斗在一起的己方士兵,羽箭如同不要钱似地往城头上覆盖,尽管射死的己方士兵看起来要比射杀的唐军官兵还多,也一样在所不惜,至于冲上了城头的龟兹士兵也豁将出去,拼死地厮杀着,甚至不惜与守城的唐军官兵同归于尽,战火愈发惨烈了起来,城上城下尸骨狼藉,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

退已无可退,被逼到了绝路上的唐军也爆发出了决死作战的狠劲,沸油、火箭、檑木、滚石纷纷而下,佰刀、横刀、长枪齐齐发威,拼死也不让龟兹人越雷池一步,不断有伤重的唐军官兵嘶吼着冲上前去,抱着冲上了城头的龟兹人一道滚下城头,战事进行到这个份上,理智这玩艺儿早已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野性的凶悍,惨烈的恶战中双方的伤亡人数急剧地上升着,尽管唐军官兵拥有着地利的绝对优势,可人数上的绝对劣势却令唐军面临着崩溃的危险,若不是因贺大才这一营兵中的新兵大多都出自高昌城,家园就在城中,一股子保家的思绪在坚持着的话,这城只怕已经沦陷了。

杀,杀、杀!浑身浴血的贺大才玩命地拼杀着,素来从容淡定的莫离也一样在城头搏着命,满头满脸的鲜血,一身的戎装也破了几道的口子,那满身的鲜血已分辨不出本来的面目,整个城头上溅满了鲜血,倒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到处都是,一场恶战从末时三刻一直打到了天都快擦黑的时分,咬牙死拼的唐军将士尽管伤亡奇重,却硬生生地打退了龟兹人接连五波的疯狂冲城,愣是将时间拖到了夕阳西沉。

疯狂也是有极限的,一万五龟兹大军先后投入攻城的便已达到了一万人众,付出了三千出头的伤亡,却始终无法在城头上站稳脚跟,每每冲上城头总是遭到唐军的迎头痛击,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依旧一无所获,待得夜幕将临,龟兹大军再也攻不动了,任凭军法官如何催促,体力、士气全无的龟兹士兵再也无力冲上城头,有鉴于此,恼怒不已的白素心也不得不下达了收兵令,就在高昌城外两里处安下了营垒。

胜利了么?好像是的,可望着缓缓收兵的龟兹国大军,贺大才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无他,正午时还满编的步乙营才守了半天的城,连伤兵算在一块儿,还能喘气的也就只剩下五百不到了,至于助战的城中青壮更是死伤惨重……两千助守的青壮到这会儿还能站得起来的也就只剩下一千多一些,而这才是第一天啊,还有两天要守,就这么点人手如何守得住,不用多,只消龟兹人再来上几次如同今日这般疯狂的冲城,这城怕是就要破了,身为守城官,贺大才又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莫长史,这样下去不行啊,若是……,唉,不知殿下的援军何时能至?”结束了战斗之后,贺大才匆忙地交代手下官兵去打扫战场之后,急匆匆地找到了正立在城头的血泊中默默地凝视着龟兹国大军建设营垒的莫离,尽量压低了声音,小心地询问道。

援军何时能到莫离心中也没个准数,毕竟战争的事情不可能像纸面上作业那么简单,这援军到不到得了还得两说呢,当然,这事情莫离自己清楚,却不可能对贺大才说将出来,此际听得贺大才话里满是泄气的味道,莫离尽管心中一凛,可脸上依旧是从容的淡定,笑了一下道:“怎么,贺将军怕了龟兹人了么?”

“怕?末将死都不怕,又怎会怕那些个狗娘养的蓝眼珠子,可殿下将高昌托付给末将,若是失了手,末将又有何脸面去见殿下!”听莫离话中带着些戏谑的意味,贺大才恨恨地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浓痰,满脸子不高兴地咒骂了一句。

“不怕就好。”莫离丝毫也不介意贺大才的无礼,伸手抚了抚身上破碎的甲衣,淡然一笑道:“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龟兹人盛气而来,持强而攻,其锐气已折,再无可能有如今日般冲城的勇气,就算是再如何攻也绝无破城的希望,此谓之盛极而衰,某自有一计,可令其士气更挫,定叫其无力再行攻城,尔且附耳过来,待某细细与尔分说。”莫离故意不提援军之事,凑在将信将疑的贺大才耳边,低声地叮咛了一番,听得贺大才点头不迭,顾不得多说些什么,兴冲冲地对着莫离拱了下手,一溜烟地跑到正忙着打扫战场的唐军官兵们面前兴奋不已地指手画脚起来。

不管交战的双方是否愿意,夜幕终于还是如期的降临了,连续在大漠中行军了数日,又马不停蹄地攻打了半天坚城的龟兹人挺着疲惫的身躯匆忙搭建了个勉强算是合格的营垒之后,便全都忙不迭地躲营垒里舔着伤口去了,满营垒都是伤兵的哀嚎声以及下级官兵的抱怨之声,又怎个凄惨了得,端坐在中军大帐中的白素心尽自满脸子强装出来的平静,可眼神中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丝烦躁之意,便是连晚膳都没心思用,独自一人坐在那儿生着闷气……仗打到这等惨烈的份上,完全出乎了白素心的意料之外,整场战斗中,无论是临阵指挥还是士兵的勇猛都已经发挥到了极限,甚至可以说是超水平发挥了,可到了头来,却依旧打不下仅仅只有一千新兵把守的高昌城,面对着这等咄咄怪事,白素心也真不知该从何说起才是,甚至不知道该去责怪谁,除了独自生闷气外,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大帅,大帅。”不知何时走入了中军大帐的龟兹国副帅白苏亚赫见白素心想得出神,不得不连呼了两声,这才将白素心从神游状态中惊醒了过来。

“哦。”白素心一见是自个儿的副手到了,倒也没出言责怪对方的唐突,只是淡然地应了一声,一摆手示意白苏亚赫自行落座,但并没有开口询问对方的来意。

“大帅,我军新败,须得提防唐军趁夜来袭,若是有个闪失,军心士气必荡然无存,不可不防啊。”白苏亚赫自己抓过一把马扎,随意地坐了下来,看着白素心,平静地开口道。

白素心平生最听不得“败”字,此时一听白苏亚赫毫不掩饰地说今日攻城是失败,心中的火登时就起了,怒哼了一声,霍然而起,恨恨地扫了白苏亚赫一眼,可到了底儿,还是没有向白苏亚赫发火,只是焦躁地在大帐中来回地踱着步,好一阵子之后才算是平息了下来,长出了口气,走到大帐门口,望着夜幕笼罩之下的高昌城头,沉默了许久之后,缓缓地开口道:“贼子若是敢来,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哼,真要是如此,高昌城破就在今日,传令下去,空出前营,各军埋伏营后,一旦唐军杀至,立刻发动反袭,乘势拿下高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