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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百姓轰然大哗,这位新上任的县丞大人刚才称萧凡什么?萧老弟?

古人向来以礼为先,称呼问题可不是小事,堂堂朝廷八品官员,竟对一个寄人篱下的赘婿称兄道弟,这位陈家姑爷……还是当年的窝囊女婿么?他什么时候竟跟县丞大人拉上了关系,而且瞧着架势,关系还非常亲密。

陈四六原本陷于即将家破人亡的大悲情绪之中,却没想到情势峰回路转,很快又从地狱回到了天堂,听得曹县丞这样说,长着玲珑心窍的陈四六哪有不懂意思的道理?

尽管浑身仍在微微发抖,陈四六却努力平复了情绪,恭声道:“有劳二老爷挂念,陈家商号上下感激涕零,曹大人纡尊降贵亲临草民的小小酒楼,实在令鄙酒楼蓬荜生辉。”

曹毅闻言豪迈的哈哈大笑,仿佛根本没看见刚才衙役欲缉捕萧凡的一幕,只朝萧凡挥了挥手,道:“这么多人站在门口干嘛?萧老弟,走,陪本官进去喝几杯,你小子人是机灵不错,可惜酒量实在太糟糕,本官得好好操练操练你……”

萧凡摸着鼻子苦笑道:“大人要喝酒,草民当然不敢不陪,只可惜现在恐怕不行,草民不小心冒犯了黄知县的虎威,现在正准备跟着刘捕头去大牢吃牢饭呢……”

曹毅闻言假装怔了一下,然后沉下脸来,目光渐渐变得如刀刃般锋利,盯着刘捕头道:“怎么回事?县尊大人要拿萧凡?本官怎的不知道?萧凡所犯何罪?”

刘捕头飞快与曹毅交换了个眼神,然后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淡淡道:“小人只是奉知县之命拿人,萧凡所犯何罪,小人委实不知。”

曹毅原本轻快的表情收敛起来,眉间渐渐蹙成一个川字,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位县丞大人不高兴了。

转头看向身后的李典史,曹毅问道:“李大人,你是典史,主管本县刑狱,县尊大人欲缉拿萧凡,你可知萧凡所犯何事?”

李典史皱着眉道:“下官也没听县尊大人提过此事,许是下官能力菲薄,县尊大人又惯来乾纲独断,缉拿人犯不与下官知会,也是平常得很。”

围观的百姓闻言倒吸一口冷气,李典史这话可说得太重了,虽字面上的意思对黄知县仍是恭敬,但话里隐藏的意思却太恶毒了,“乾纲独断”,这个词儿向来是用在皇帝身上的,李典史却不假思索的用来形容黄知县,这话当着众多围观百姓的面说出来,若传到京师朝堂,甚至传到皇上耳中,会对黄知县产生什么印象?

明朝洪武年间,朱元璋对民间文字言论的控制可谓是严厉之极的,任何不恰当的或对皇权有威胁的文字言论,必将得到最严厉的处置,轻则入狱充军,重则诛灭九族,朱元璋对此毫不手软,雷厉风行,由此也衍生出“锦衣卫”这个臭名昭着的特务组织,其主要作用就是为了监控士大夫和民间的文字言论,幸亏自从胡惟庸,蓝玉谋反案之后,由于锦衣卫大索天下胡蓝同党,牵连无辜过甚,朱元璋不得不当着朝堂众官的面,当场尽焚锦衣卫诏狱的各种刑具,撤裁了锦衣卫这个恶名满天下的特务组织,朝堂和民间这才得了几年喘息。

这若是当年的锦衣卫还在的话,李典史的这番话说出来,不出半个时辰,黄知县就会被锦衣卫的某个百户或总旗客客气气的请到京师镇抚司的诏狱之中喝茶,并享受谋反嫌疑的钦犯待遇,运气好的话,黄知县或许还会得到当今皇上朱元璋同志亲笔御批“其罪当诛”的圣裁。

萧凡楞了一会儿才听出李典史话里的意思,不由心惊胆战的擦了擦额头的汗,都说读书人阴狠,以前还不觉得,直到现在才算真正领教了,读书人……果然惹不起啊!一句轻飘飘的话都能杀人。

这说明什么?知识就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