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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陈玄礼尚不知道李清是从长安来,否则打死他也不敢冒这个险,他只当皇上是想趁机夺李清的兵权,就象当初杀朔方节度使张齐丘一样,而且陈玄礼自己也隐隐藏有私心,一但李清被杀,那安西军极可能就交给自己。

现在只要手中有兵,他就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陈玄礼想到得意处,竟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约过了半个时辰,亲兵来报,李清来了,还带了三百骑兵相随,陈玄礼急忙迎出帐去,老远便见李清穿着一身盔甲快步走来,陈玄礼拱手笑道:“大将军,当年在南诏时我便说你前途不可限量,现在看来果然不错,三十余岁就当了安西郡王,比那哥舒翰可强多了。”

李清亦停下脚步,向他拱手笑道:“陈老将军在军中资历深厚,应是我向老将军交权才是,现在怎么反过来,让李清不安,我明日定给皇上说明此事,重新将权交给老将军。”

陈玄礼仰头哈哈一笑,“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来!来!来!大将军请随我进帐细谈。”

说着,他亲密地挽起李清的手臂,便朝大帐里走去,可他走出一步,李清却纹丝不动,陈玄礼心下一惊,急向李清看去,只见他似笑非笑,眼睛里充满了嘲讽之意,陈玄礼顿时明白过来,大骇之下丢下李清便往大帐里冲,可是已经晚了,李清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领,用力一拽,竟将他拖翻在地,随即踩住他的头命道:“给我绑了!”旁边冲上来几个亲兵,将陈玄礼死死地绑了起来。

李清从他怀中搜出了密旨,向他冷冷笑道:“你连事情都没弄清便想杀我,实在是愚不可及!”

他将密旨往怀里一揣,翻身上马,从皮囊里掏出一只号角,仰天吹响,霎时间,四周喊杀声大作,伴随着嘹亮的号角声,群山震撼、空谷回荡,在黑暗的雨夜中久久不肯散去。

第三百六十四章 马嵬坡(七)

黑沉沉的夜空忽然透出一片赤红之色,这是无数的火把将小小的马嵬驿包围了,猎猎的火光将整个小山丘都映成了血色,雨水淋不熄火把,也同样熄灭不了将士们心中的怒火,他们千里行军击溃了叛军而保住大唐江山,却换来这么一个结局,当今天子要杀他们的主帅。

没有怒吼、只有沉默,在黑夜中的沉默,冰冷的眼光里只有死神的狞笑,只须一声令下,马嵬驿就将被夷成一片平地,李清立在马上,他目光平静的盯着大门,这一天他等了很久,现在终于到来了,可当它真到来时,他却没有激动,只有平静甚至还有一点悲哀。

等了半个时辰也没有人出来,是被吓破了胆还是在紧张的商量中,或许两者皆有,终于,马嵬驿的大门拖出两道长长的人影,有人要出来了,影子映在地上,一步两回头,踌躇、犹豫、甚至还彼此的推攘。

“李老弟啊!我是你杨大哥,杨钊啊!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一起卖雪泥,卖冰水呢!”声音颤抖而带着哭腔,大腹便便的杨国忠终于出来了,他弯着腰,整个脸都变成了土灰色,眼睛里透出无尽的恐惧,他的后面跟着御史大夫魏方进,他长得比杨国忠高壮,此刻权势已经让位于身体的力量,虽然跟在后面,但却一样恐惧,牙齿在剧烈地上下打架。

李清平静地注视着这个与他纠缠了十几年的‘杨大哥’,忽然微微一笑,这一笑对杨国忠而言就仿佛严冬里的一抹阳光,令他一下子看到生的希望,他也跟着笑了,无比谄媚地笑了,可就当他的笑容未收,李清的手却已经在微笑中轻轻挥下,数百支弩箭挟风带雨疾射而来,顿时将杨国忠和魏方进的身体插满,仿佛两只豪猪一般,慢慢地倒地,连一声惨叫也没有,一代权相当即死在马嵬坡的夜雨之中,脸上还带着尚未消去的谄媚。

……

李隆基独自一人坐在房内等着杨国忠的结果,房间里没有点灯,看不出他的表情,但从他黯淡的双眸便可以推断出他此刻的心情也一样灰暗,事情已经发生,悔恨也无济于事,现在他所思所想就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年已七十的他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怕死,推出杨国忠只是一个试探,更是一个出气筒,如果李清不杀他甚至杀了他而略略解恨的话,那自己的命或许就能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