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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何出此下策!”洪咨夔大惊,虽然魏了翁下台,那他继任丞相的可能性会极大,但如今国势日强,为了这点事情便使丞相落职,实在是乱之先兆。最重要的是,他揣摩赵与莒的意思,似乎并无怪罪魏了翁之意,毕竟直到现在为止,魏了翁也只是尽臣子之责,并未如同宣缯一般,领着一大批大臣去逼宫。但他只是说了一句,便无法相劝,只能皱着眉不语。

倒是陈贵谊道:“此事原与丞相无关,丞相出面,本意是好,一则是为了免得天子大动肝火,二来也是为了维护士林颜面。可这世上,颜面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争的,那些人如今豁出颜面,他们不敢去逼官家,便来逼丞相,岂不是要陷丞相于不忠不义之地?”

确实如陈贵谊所言,经过赵与莒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士林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分裂,先是东胜洲的黄金白银让一部分头脑灵活的士大夫将注意力转移到发财大计上去了,接着又是建孔庙与给儒生补贴的事情让儒林发生争议,而衔阶品评制的推出将最不为利所动的儒家大师也推入了旋涡之中。如今还能够联合起来施加压力的,只剩余士林中最为保守也最为顽固的一批人,他们偏偏又畏于赵与莒的声望与权势,不敢直接与皇权相抗,便将魏了翁赵葵等人推上前台,这样做的话,胜他们则有利可图,负则是当权的魏了翁赵葵等承担最大的责任,其用心,只能说是卑劣。陈贵谊是明白人,对于权谋之术,比魏了翁看得更透,故此能直截了当地说破他们。

魏了翁心中还是有些犹豫,他始终以君子自居,因此有些不忍。

“事已至此,相公还犹豫作甚?”在众人谈了好一会儿之后,余天赐终于出来发言,当初是他一手将天子从民间寻来荐与史弥远,这使得他有了如今的富贵,因此他的立场是非常坚定、毫不动摇的,那就是紧紧绑在赵与莒的战车之上。他凛然道:“天子主政十四年,所作所为有目共睹,若是这般天子也算无道,那么尧舜禹又有何道?那些说天子坏了儒家道统的,不过是因为天子主持官制改革,可能会断了他们富贵之路罢了——他们碌碌庸吏,若不被断了仕途,有才有德的贤者如何才能上位?”

“相公为丞相,乃天下之丞相而非竖儒之丞相,几个竖儒骂相公,总比天下人骂相公要好,几个竖儒在相公院中哭泣,总比天下人在自己家中哭泣要好。何去何从,一言可决,相公何必再犹豫!”

魏了翁心神一凛,凝视余天赐好一会儿,然后拱手行礼:“诺!”

三五五、海外风云

炎黄十三年的冬天,对于某些人来说比起往年都要冷。才过了十月,便是一片凄凄惶惶,身上穿着厚厚的新棉袄,也挡不住那刺骨钻髓的寒意。

方知行咂了咂嘴:“风向转了啊。”

前几天还是温暖的南风,现在就是凄厉的北风了,呼啸而来的风,将临安城中那些落叶树的叶片尽数卷落,几乎是一夜之间,临安城的街道上便铺就一层厚厚的叶毯,让负责环卫的小吏肝火旺盛。

方知行自然不是负责环卫的小吏,他肩负使命,跟着林夕的舰队去了一趟东胜洲,回来之后叙功,他再度升职,这已经是三年之中他的第二次升职。同僚们虽是羡慕,却也知道这是他拼着性命赚来的功劳,倒无人以为不公。

今天对他是个好日子,家中老父见他跑了东胜洲一趟还定不下心来,便为他说了门亲事,今日便是迎娶之日。方知行对此是可有可无的,他也需要一个女人来主持家中,现在他官职渐高,见识又涨,早不是当初在家中可有可无的角色,有个人女在他不在家中的时候看着他辛苦赚来的家当,也免得兄嫂找这般那般的借口将之夺去。

按着大宋规矩,象他这样还未与兄长分家的,所赚来的家当自然是有兄长一份。他哥哥倒还要些脸面,可嫂子就不管许多,总是盘算着如何能多占些便宜。特别是他自东胜洲回来之后,无论是他分得的黄金白银,还是官家的赏赐,都让他嫂子眼珠险些突出来。

吹吹打打的花轿队跟在他身后,他脸上虽然带着笑,神思却飞驰天外,别人大喜的时候都是那般高兴激动,可他却觉得无聊。

一张昨天的大宋日报被风卷着吹起,飞到了他的身上,旁边的随从立刻将那报纸拿开,但方知行还是看到了报纸上的大标题:天子钦定官制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