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页

故此,当两个同科进士在自家小院中窃窃私语的时候,他们的话题便集中在魏了翁的建议上。

“有何不妥?”青衣的进士问道。

“国朝冗官向来是大患,高宗南渡之后方好了一些,这几年虽是朝廷收入增加,可开支也增了不少,你看,仅是义务教育一项,每年朝廷开支便高达一千五百万贯以上,去年更是高达两千万贯。若是再加上朝廷准备推行免费疫苗注射和医药保险制度,又得开支千万贯……”先前说话的蓝衣进士摇头道:“再加设四部,四部下边总得配上属官吧,属官下头总得有皂吏吧……林林总总,朝廷官员数量怕是要增加一倍,而冗官花费,朝廷怕又得背上一个大包袱,前些年交钞不当钱,这十余年来总算交钞当钱了,若是朝廷开支不出这笔钱来,少不得又要滥发交钞,那时……”

“贤弟这可就不对了,原先朝廷开支不出是因为没有进项,如今则不然,东胜洲一次便有六亿贯有余的收入,每年去上一趟,便只是此次十分之一,一年也有六千万贯入库,六千万贯!便是再支撑两个规模的官员俸禄也够了吧!”

“这水路沧茫,大海无边,这等收入如何……”青衣进士说了两句,自己也觉得太过荒诞了些,如今大宋的科技实力已经不比南渡之前,这十年来天文地理机械百工,都可用突飞猛进来形容。航海风险确实大,可那种血本无归的事情,对于大宋这么大的国家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我倒觉得,朝廷这决策才是正理,这些年来疆土广了人口多了,百业兴盛,新鲜东西层出不穷,若不增设官吏管辖,原先的官员又无分身之术,而临时设置的官员,或名不正言不顺,或职卑衔低无人问津。”蓝衣进士见他如此,哑然笑道:“年弟,这是大好事,自天子不拘一格招徕人才,开了常科之后,我辈上进的道路便越发的少了,这些年来有四分之一的官员都是自常科入仕,我辈进士在升迁之上反倒不如他们,可有了这新增四部不一样了……”

蓝衣进士说到这只是一笑,却不细说,因为他出于谨慎,不愿再仔细往下讲。他听到过一些风声,魏了翁的六部变十部的计划,是朝廷内外大佬们讨价还价的结果,新增六部的主官与重要官职,都必须是进士或同进士出身,这就意味着常科的官员不要想在这样的位置上担任主官了。对于他们这样充作小吏的进士来说,这可真是一个机会,活动得好了,在新设的诸官中弄个职衔,那可都是易立功勋好升职的肥差使!

魏了翁的计划中,在原先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之外,增设驿、矿、监、农四部。驿部主管天下邮政道路建设,原先归属工部和户部、兵部交叉管辖的列车、轮船运输都划归这驿部管理。矿部主管大宋本土与海外矿产资源的勘探开发,原先归属户部和工部交叉管理的矿山都由之接手。监主管监察,实际上是将几乎被废除了的御史制度与廉政司合起来,同时大大强化其权力,使之监督、批评的范围由地方群臣扩展到皇族乃至天子,在一般人看来是拉来凑数的一个部门,实际上是要约束皇权。农部则是将户部主管的农业完全独立出来,倒是为了稳定农业发展避免出现粮食危机,同时也为工业提供足够的原材料,其管辖范围涵盖农林牧渔等诸多内容。

对于魏了翁的建议,赵与莒未置可否,却命魏了翁以明文方式发表在报纸之上,让官民都各抒己见,以显天子善纳百家之言的雅量——只不过这一各抒己见起来便不是一日两日可以了结的了,而且士大夫们自己对于新设哪些部门、其职权如何划分,也是争论不休,得不出一个统一意见。赵与莒轻描淡写的一个拖字诀,便将士大夫们试图控制政治制度改革的企图变成了空想。

“说来说去,这六部扩为十部之疏,官家不曾点头,便只能是空想。”谈到这里,那青衣进士叹息了声:“官家这样一手……实在是炉火纯青,炉火纯青!”

“此事陛下便是想反对也不可能,如今不过是在与内外大佬们争夺官制改革的控制权吧,我算是看明白了,大宋到了今日,官制必定要改的。”蓝衣进士抿着嘴:“说句不大合适的话,若非如今大宋官制,年初的风波未必有那么大,赵景云那厮也未必能写出一篇惊起千层浪的逆文来!”

“年兄慎言,慎言!”青衣进士变了脸色。

“此事怕什么,赵景云已经发配新洲,前日被押解动身,而且终生禁锢不得为官,他除了著书立说,这辈子便到头了……若不是曾经于国有功,官家如何肯放过他,竟然目无君上!”

他二人正说话间,突然听得外头一阵鞭炮齐鸣,二人一呆,青衣进士忙吩咐仆人去打听,片刻之后,那仆人喜气洋洋地跑了回来:“大喜,大喜,两位相公,前线电报,说是西夏李氏已经束手就擒,河湟之地,尽归大宋了!”

“哦,这么快?”

虽然对于胜利早有准备,可这么快就出现胜利的结果,还是让两位进士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