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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门前候见原本是需要站着的,后来赵与莒体谅众臣,特意令人设座,崔与之坐下不久,便见着吏部尚书邹应龙、刑部尚书赵葵和大理寺正卿袁韶。崔与之心中有些奇怪:“诸位都是来求陛见的?”

“是陛下遣人传唤而来的。”这三人中资历最老的应该算是邹应龙,但年纪最长的是大理寺正卿袁韶,出面答话的也是邹应龙,而袁韶则在行完礼后便不动声色地安座,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听得邹应龙的回答,崔与之点点头,心中对这次天子召见可能涉及的事情有了数。

刑部与大理寺一个执法一个审判,赵葵与袁韶来,当然是因为出了什么大案子,而吏部尚书邹应龙也在,证明这个案子涉及到了官员。崔与之努力回忆这几天自己看到的奏折,绝大多数奏折都与已经开始的北伐战争有关,少数几份牵涉到刑律的,也都是一些例行公事,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天子大动干戈的。

那么只可能是通过军情系统传来的奏折了,天子自军情系统的奏折是不经过丞相手的,这也是天子独揽兵权应有之事。可军情系统的奏折最多只应与刑部有关系,为何吏部和大理寺都扯了进来?

崔与之心中立刻生出了警惕,就象有宋以来的所有士大夫一样,他想到的是那极其危险的四个字:武人干政。

尽管无法接触到军情系统的情报,但这并非意味着崔与之对大宋的军队一无所知。无论是正在精简的禁军,还是不断扩充的近卫军,甚至连那些转归刑部统辖的护军,因为这些年连番的胜利,正陷入一种空前的乐观或者说躁动之中。

“大宋天兵战无不胜,如何能让周围蕞尔小国有辱我天朝尊严,凡有我大宋子民利益受损之地,必得有我大宋天兵逞威之机!”

军队之中的少壮军官里,特别是那些进入过陆军学堂受训的原先禁军少壮军官之中,弥漫着这样的一种气氛。他们非常乐衷于使用武力,而且对于当今大宋拥有如此强大的武力却还在边疆问题之上采取比较克制的做法甚为不满,他们当然不会把这种做法的原因归罪于皇帝——相反,他们对于皇帝有着彻底的敬畏与爱戴,他们认为造成这一切的是围绕在皇帝身边的文官系统,正是这些一直以来歧视武人的文官,束缚了天子的手脚,使得天子无法施展抱负。

被武人们最为愤恨的,便是原先的户部尚书现在的参知政事魏了翁,其次则是被武人们视为背叛了武人阶层和皇族的兵部尚书赵善湘,至于崔与之,却在这个名单里排不上号。

虽然自己不是武人愤恨的对象,可是崔与之却明白,若是武人的这种愤恨得不到约束,那么大宋来之不易的局面,便要在文臣武将们的内斗中化为乌有。若是今日天子所说之事,真是武将干政的开始,那么,他必须出手将之击退。

哪怕因此让自己也上了武人愤恨的名单也在所不惜,他心中想。

三零五、咆哮

大宋天子赵与莒,如今已经是一个二十七岁的男人,虽然他打六岁起便与“幼稚”、“轻浮”之类的词无关,不过,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崔与之在心底深处,还是隐隐会有惊叹。

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诞生如此沉稳而又英姿勃发的天子?

他自然不会知道,这是胡人四百年肆虐与外夷二百年侵凌下的悲惨,才有如此天子诞生来挽回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