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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单纯从政治而言,当初赵与莒选举崔与之为相,原本是因为不信任中枢重臣,而不得不求贤于野,从地方或隐士中挑出能镇得住朝中众卿的人来。如今近两年过去,赵与莒在大宋树起了前所未有的帝王权威,可以说不需要再有一个群臣之首的丞相替他来沟通君臣了。崔与之此时求去,正当其时,而且他并不是彻底辞官致仕,只是要求外镇,替赵与莒经营川蜀三路——这恐怕也是目前大宋最难治理的地方。

想了好一会儿,赵与莒摇头道:“卿心意朕知道了,但此事断然不成,崔卿,朕实话实说,初始之时朕以卿为宰辅,确实起了一个过渡之心,但如今朕却觉得,卿实是大宋宰辅首相最佳之人。况且卿今年以来时有小恙,朕也不瞒你,朕希望有你在朝中替朕稳船,勿使其操之过急,而且小铃铛与卿最是相投,今后小铃铛招驸马,也还得请卿为媒人……”

小铃铛是公主的小名呢称,今年公主还不满周岁,若要出嫁,至少也得十六七年之后了。崔与之心中知道这是天子关切自己的身体,心中甚是感动。他离朝之心虽然生了许多时日,但还不是十分坚定,听得天子这番话,便消了这个念头。

“至于川蜀,若是能将江中礁石除去,水运自然便捷,待那时再择一二能干之吏入川主政便可,原本无须劳烦崔卿这般重臣。”赵与莒又背过身,目光盯在入川的长江之上。

打通三峡航路,不仅仅是经济的需要,也是政治的需要。他现在并不是要让万吨巨船可以进入成都,而只是要让千吨左右的船只可以方便的沿江上下,这已经足够用于将蜀地的物产运出来了,特别是蜀地的几样好货:天然硝石,天然沥青,这些都是大宋军备化工民生所急需的。

大宋炎黄二年八月中旬,夔州路巫山县。

刘玉喜呆呆地坐在江畔,看着奔腾的江水,老半晌也不曾做声。日光照在他头上,让他黝黑的皮肤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来,他偶尔会去抹上一把,但更多时分都是不管不顾。

这几年来大宋政通人和,蜀地也未曾发生大的灾馑,故此老百姓过着日子倒不成问题。但是与淮北、临安乃至淮南相比,川蜀三路的发展就有如老牛拉车一般不紧不慢。

“若要娶我家女儿,或是拿二百贯来为采礼,或是送个小娘子与我家儿子换亲!”

邻村郑十九的咆哮声还在刘玉喜耳畔回响,从昨天去求亲至今,已经不知道回响了多少遍。刘玉喜不怪郑十九贪财,他们这样的地方,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寸平的,郑十九家一女四子,四个儿子的婚事全都落着在这个女儿身上。若女儿不能嫁个好人家,帮衬着兄弟一把,便是把郑十九骨髓熬出油来,也管不过来。

只是自己与秀儿却是两情相悦,自己真正是爱煞秀儿,她对自己也有情谊,否则为何她辛苦为兄弟们织的衣衫,每次都短不了自己一件?

“刘三郎,你在做甚么?”

刘玉喜的思绪被人打断了,他回过头来,却见着里正的笑脸。

“何事?”刘玉喜瓮声瓮气地问道,都是乡里乡亲,一个区区里正,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临安城来得大官,要在咱们村子寻对这大江最熟、水性最好的,这可是一份好活计,那郑十九不是向你要二百贯采礼么,若是讨得大官欢喜,莫说二百贯,一千贯又有何难?”里正拍了拍刘玉喜的肩膀:“刘三郎,你的运气转了,我将你荐与了那大官,今后有了好处,莫忘了我!”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