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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极揣摩天子之意,是要北伐恢复的,因此出来反对道:“魏尚书之语大谬,匡复故土,雪国之耻,此乃天赐之机,天与不取,必有后患,且我大宋与蒙胡有约,夹攻金国,则大势可定矣!”

“不可,不可!”

这时出声反对薛极的,却是重臣中资历最浅的郑清之,他神情慎重:“攘外必先安内,今金国之外,尚有强胡,虽然蒙胡曾与我大宋相约齐攻金国,然而陛下登基以来,蒙胡屡次骚乱京东,且又收容叛贼李全。与蒙胡合灭金国不难,只怕一战之后,唇亡耻寒,令蒙胡坐收渔翁之利!”

“咦?”

赵与莒吃了一惊,众臣也同样大惊。赵与莒吃惊是因为郑清之竟然拥有如此眼光,看到若是金国被灭,因为宋国国内积弊尚未除,便是有自己穿越,此时面对有一批悍将强兵的胡人,便是胜也只能是大伤元气的惨胜。群臣吃惊却是天子,在他们看来,这位天子自登极御宇以来,便有万事尽在掌控之中的自信,从未出现过如此惊容。

“郑侍郎所言不当,金,大宋之世仇也,若灭金,便可夺中原之地,据黄河之天险,内修甲兵,外和诸戎,胡人掳掠为性,无衅可乘,自会退去。”薛极竭力道。

“当初国朝与金海上之盟,诸君竟不见乎?”郑清之跪了下来,极激烈地道:“前世不忘后世之师,前车之覆后车之鉴。海上之盟,去一弱辽而至一强金,靖康之耻犹之未雪。今金弱而胡强,与之盟约,必去一弱金而至一强胡矣,臣恐复有不忍言之事也。”

赵与莒慨然而叹:“诸卿休要争执了……”

他知道郑清之在后世历史之中,是赞成据关守河的坚守之策,为此甚至在失利之后几乎罢相。没有料想到的是,在金国尚未灭之前,郑清之便已经敏锐地发觉胡人的威胁。

他从御座上起身,转身看着挂在御屏上的地图,这地图已经换过了,比起原先的要精确得多,而且不仅有大宋疆域,金国、西夏、吐蕃、蒙胡、大理,尽在其上,甚至还帮括南边的李朝。赵与莒指着开封之处,叹息道:“徽钦二帝,过于文弱,所谋甚浅,故此有令人扼腕叹息之恨。金国虽为国仇,如今亦为屏藩,朕有意与金国言和,诸卿以为当否?”

这话他不敢放在大朝会上说,若是大朝会上说出来,必然会遭至群臣诟诘,最终一事无成。相反,摆在这时小范围内商议,更容易达成共识,而且在座之人几乎囊括朝中各派系大佬,能摆平他们,朝中之事大致便定下来了。

听得天子在连胜之后有意求和,诸臣再度吃惊。

仔细想来,当今官家亲政起做事没有不出乎众臣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比如一击扳倒史弥远,再比如说调流求与忠义军取徐州,还有弄出那《大宋时代周刊》来控制舆论,最近一次是明明不喜真德秀的情形下,还是委真德秀以大任。众人都明白,真德秀为中枢过迂,为地方官却是勤政爱民,兼之素有威望,以他为淮南总领,既可安抚黎庶,又可镇慑边将。

“诸卿为何不言?”赵与莒看了看众人,面上露出苦笑:“朕知道,这和议一出,天下必是群情汹汹,诸卿为声望富贵计,自是不肯担此骂名……那便由朕来担……”

“陛下不可!”

薛极又是第一个出来,他长跪在地:“臣愿一力主和,担此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