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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庆元年九月初九,重阳节这一天,这支船队在“章渝”号引领下,开进黄河。之所以会选择“章渝号”为旗舰,是因为在流求所有海船之中,只有这一艘比较适合内河航行。它吃水较浅,不易搁浅,同时又拥有相应火力。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还是低估了夺淮之后的黄河,大量的泥沙与隐藏于水底的树木、房屋还有乱石,对于这支船队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虽然前期有所准备,而且也派出有经验的引水员测过航道,但一路之上仍是事故不断。进入黄河口的八十艘船中,有超过四分之一都沉没了,幸好人员损失不大。

“章渝号”这次成了幸运星,先后十余次险些撞上水底的暗石树尖,但还是给它跌跌撞撞地来到徐州城外。

然而,它的好运到此为止,在徐州城外的黄河之中,得到消息的金人,虽然不知忠义军弄这么些船来做什么,但徒单兀典做出了整场战役中最正确的选择,便是在黄河中设置各种障碍。明的拦河铁锁且不去说,还遣人自上游点着火排,放下大量浮木来。章渝号在避让过程中,不幸为水底乱石卡住,虽未沉没,却也无法进退。为不让船上大炮落入敌手,护卫队不得不选择将章渝号炸沉,这也使得“章渝”这个名字,成了流求护卫队乃至后来大宋水军的一个传奇。

在数十门火炮轰击之下,徐州的“坚城”成了一个笑话。歼灭金国在徐州的守军,也意味着中原的大门向大宋敞开,金国失去一屏壁了。

听了徐州之战的战况后,群臣一片沉默,薛极见时机已至,第一个出班拜舞欢呼:“陛下乃天命之所归,故此前方将士效命,匡复故土,还于旧都,指日可待!”

有他这带头的,自然有官员跟了上来,乔行简看了看前面不动声色的葛洪,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也出班拜赞。

郑清之拜倒之前,偷偷看了赵与莒一眼,只觉得这位天子,似乎并未觉得欢喜。他神情依旧淡然,仿佛收复徐州原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郑清之心中微微一叹,自己为天子之师,长达数年之久,可到头来才发觉,天子深沉若海,实不是自己所能揣测。

当初对付史弥远,有如雷霆一击,后来收拢史党,又有如春风化雨,再避开朝中群臣掣肘而取徐州,这暗渡陈仓之策实在是玩得炉火纯青。偏偏即使是反对他的大臣,也无法在这些问题上挑毛病,官家就算是暗地中动用了流求之力又如何,当初允许流求依旧,只需向朝廷缴纳部分赋税即可的,却是这些害怕生事的朝中大臣们,难不成现在又要流求将护卫队又划归枢密院与兵部管辖?

便是最一厢情愿的大臣,也不会以为有此可能。

赵与莒抿了抿嘴:“诸卿除了拜贺之外,便无他语么?”

真德秀动了动,魏了翁与他离得远,想要阻止却晚了,然后见真德秀拜在地上:“臣真德秀,弹赅山东总管彭义斌擅开边衅!”

赵与莒声音却极温和:“真卿,当初朱晦庵与唐某不和,迁怒于严蕊,真卿与朕意见不一,意欲迁怒于山东总管么?”

此前赵与莒批判朱熹,皆是在小朝会之时,在场听闻的不过是数人罢了。而今听天子在朝堂之上当众提及朱熹当初糗事,真德秀血往上涌,恨不得就撞死在柱子之上。他霍然起身,扬眉道:“官家何辱臣太甚?臣之意,武将未经廷议而擅启兵端,非国家社稷之福,且杀良冒功,自古有之,陛下待武将何其过厚,而待臣与理学何其薄也!”

他这番话说出来之后,胸中气血翻涌,意气仍然平定,又拱手道:“臣不才,为陛下所憎,此诚臣之罪也,臣……臣……”

说得后来,他惨然一笑:“臣愿一死,以解天子之恨!”

说完之后,他便以袖掩面,向着这大庆殿上的一根柱子撞了过去。只是他这番话说出来,殿前司侍卫早就注意他了,见他冲撞过来,龙十二一声不哼地飞起一脚,正踢在他腰上,他“啊”的一声,侧倒在地上,还撞翻了两个正跪拜的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