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白裙金饰衬得她如同在发光,天然带着股令人不敢冒犯的矜贵。周遭仿佛被按下暂停,没有人阻拦她,也没有人出声,就这样轻易地放她过去,最终站到了凌面前。

还被凌护在身后的庄迟看不到凌此刻的神情,却能完全看清顾溪眠的样子了,她面上没什么神情,目光浅淡地向凌看去一眼,还什么都没说,庄迟就感觉凌一凛,然后默默地扭过头来看向她。

“……”凌的表情真是好复杂,眼睛也疯狂眨着,根本看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庄迟也跟着眨眼,茫然又觉得有点好笑地喊道,“……姐姐?”

凌面上变了又变,最终停在一个沉痛的表情上,拍了拍庄迟的肩膀,向旁退开了一小步。

这下就再无阻碍了。顾溪眠出现在庄迟的面前,今晚这样的舞会,她的香水似乎比平时喷的更多些,熟悉的香气飘来,眼波流转间就是半个清秋。

“你怎么喊她姐姐。”

一开口却是这样的话,庄迟如梦初醒地眨眨眼,见顾溪眠唇角微微勾起,皎皎如月。

“那我呢?你要怎么称呼我?”顾溪眠说着,声音像是勾着庄迟的心弦,激起止不住的颤,“你觉得……我像是你的伽拉缇吗?”

*

礼堂,庄迟和顾溪眠在稍稍远离人群的地方站定。

……说是远离人群,但今天的参与者众多,只要是在礼堂里,那去哪儿都是会被人看到的。更何况她还刚刚开完场,说是全场最受瞩目的人绝不为过。庄迟不太自在地转头看了看,果然和几束好奇地往这边打量的目光对上了,在低下头的同时,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

“要喝点东西吗?”

能像这样脱离刚才的包围圈,主要是得益于顾溪眠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而顾溪眠本人毫无所觉,正在看她们不远处的长桌上有什么喝的,还转头问她:“那个蓝色的饮料是什么?”

“啊……好像说是梅子味的可乐,楼澈选的。”庄迟应道,“你要喝吗?”

“不要。”顾溪眠眸光微动,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似的,低声拒绝道,“……我不喜欢可乐。”

话题到这里就中断了。两个人齐齐陷入沉默。庄迟有些局促,索性自己先开口道:“你……今天很漂亮。衣服的主色系好像和我的差不多呢……?”

何止是差不多,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白色为主金色做辅,而顾溪眠抬眼看了看她,面不改色地淡然点头:“是吗,那真巧啊。”

“……”这样吗。只是巧合吗。所以顾溪眠在看到她的衣服之前就已经决定下来自己的装扮了?然后碰巧撞了色系?庄迟觉得有点难以确定,又转过视线,指了指顾溪眠头上的花之冠,“……王冠也是,好像和我的是一样的?”

顾溪眠这次干脆连看都不看了,直接就是点头,仍然是平静的语气:“嗯,刚好订做王冠时顺便多做了一个。就用上了。”

……这样吗,原来这种事是能“刚好”还“顺便”的吗。庄迟听得十分疑惑,但顾溪眠的表情又显得淡然到无懈可击,让她踌躇着不知该说些什么。顾溪眠安静了半晌,突然轻轻叹了口气,面上平静的神情消去,声音里如同混着声叹息似的:“……你就这么信了?”

被她一句话说的更混乱起来。庄迟脑中原本的思考倏地整个翻转过来,让她一时间卡了壳。顾溪眠却没有要继续追问她的意思,垂了垂眼就重新抬起,温声道:“要去跳舞吗?难得都甩开那些人了。”

今天的顾溪眠在想什么真是格外的难猜,感觉非常的跳脱。庄迟糊里糊涂地跟着顾溪眠一起来到舞池,面向学生的交际舞曲很舒缓,舞池里的人们舞步也大都并不熟练,是很放松的气氛。但她们在步入舞池时还是受到了许多注目,庄迟想着跟顾溪眠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真是快要习惯这样的目光了,反而是在将顾溪眠虚虚揽进怀里时才感到紧张起来。

顾溪眠很安静,在慢慢跳过半支曲子过后才轻声开口:“这次又练习过了吗?还以为两个多月不跳你会退步呢。”

“……嗯,姑且还是抽空练了一下……”庄迟面上发热,低声道,“担心万一要跳的话……”

“万一?”顾溪眠抬起眼来,微微歪过头的样子有种不自知的天真,“你原本真的不打算跳舞的吗?”

这样被她看着总觉得有些受不住,庄迟略错开视线,下意识应道:“也不是吧。只是觉得毕竟扮演的是皮格马利翁,如果选定了舞伴、那就总感觉”

像是在昭告其他所有人,这是我的伽拉缇一样。

说了一半就惊觉地戛然而止,庄迟硬生生将后半句吞回去,但却为时已晚,顾溪眠安静了半晌,再开口时毫不留情地切中她没有提及的痛点:“说起来,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像是你的伽拉缇吗?”顾溪眠慢慢重复了一遍,抬起的上目线像一笔没画完的远山,“刚才在大家面前,你都没正面回答。”

是的。庄迟没有答。她当时心跳一下子快到让她担心会爆炸的程度,又险险在周遭起哄似的轻呼声里回过神来,顶着一张热到不行的脸慌慌张张地对顾溪眠说我们不然先换个没人的地方再聊吧,然后就被顾溪眠带出了人群。

也不是不知道怎么答。庄迟想。她知道自己的回答是什么,只是……很不适合在那个状况下直说出来。

但她没料到顾溪眠会这样重新追问一遍,本来还以为顾溪眠只是在半开玩笑的说那句话,如今看来竟是格外认真。庄迟心头乱乱,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回应,而顾溪眠看了她半晌,轻笑一声,道:“我们上次跳舞的时候,你虽然也很紧张,但至少还会说你偏心我。”

“这次就什么都不说了吗?”顾溪眠深深看着她,眼中凝着的眸光如碎星,略有些失神似的,轻声说,“……你为什么不肯说呢?”

庄迟心头一疼,她是看不得顾溪眠这样的神情的,脚下舞步一滞就要停下来,但顾溪眠却没有允许她停下,手上稍用了点里将她拽到身前,慢慢往场边靠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