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两人进来后,梁阑玉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观察了一会儿:这两兄弟虽然瘦,但并不矮小,看来不像是自幼家贫的穷人。

再细看看,这两人的气质和普通的甲士也大不相同。他们姿态从容,脖颈昂扬,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站在左边的那个相貌较为普通,但很生面善;右边那个五官更标致,哪怕行了一天路灰头土脸的,也看得出是个帅哥,就是板着张臭脸比较扣分。

想来左边的应该是哥哥,右边的就是弟弟了。

这样的第一映象让梁阑玉对这兄弟俩的兴趣陡然提升——和方才的杨大一样,这两人也是奴籍,而且也同样是因罪入籍的。但他们看起来却并不像恶棍。

宋大郎先向梁阑玉行了个礼:“小人宋闻,拜见梁都督。”

他扯了扯弟弟宋愈的衣摆,宋愈僵硬了一会儿,终于屈身行礼,动作看起来颇有些不情愿。

梁阑玉忍不住挑了下眉。她没计较宋愈的失礼,而是先开启了话题:“你们是亲兄弟?是同母所出么?”

“是同母所出。小人比舍弟年长两岁。”

“籍贯?”

“冀州。”

梁羡这边的部曲全都是冀州出身,而陆家的部曲则都是荥阳人。

梁阑玉问:“你们是六年前南渡而来的?”

“是。”

“那时候你们多大年纪?”

宋闻在心里算了算,恭敬地答道:“那年小人十四,舍弟十三。”

其实这些基本的资料在名册上都有写,不过梁阑玉每个人都会问一遍,一是确认信息是否有误,二是打开话题,给她一个观察对方说话习惯的机会,以判断对方在谈话中是否说谎。

梁阑玉又问:“家中除了你们两兄弟外,还有其他亲眷么?”

不知道为什么,宋闻的肩膀明显僵了僵。宋愈虽低着头,但梁阑玉还是注意到了他脸部肌肉的收紧。

片刻后,宋闻道:“回梁都督,除了我们两兄弟,家中再无其他人了。”

梁阑玉感觉他有话没说全。是南渡的过程中亲人去世了还是什么?怎么兄弟俩都一副被戳到痛处的模样?

然而这才第一次见面,她硬揭人家伤疤非但不厚道,人家也未必肯告诉她实话。

她将脸转向宋愈,换了个话题:“宋二郎,你可有哑疾?怎么进帐到现在一个字没听见你说?”她方才问的所有话题都是哥哥宋闻回答的。

宋闻忙又把话接了过去:“回都督的话,舍弟一向畏生。他今日初见都督,生怕在都督面前造次,是以话才少些。”

梁阑玉仍然看着宋愈:“连这话也要你哥替你作答么?”

宋愈双眉紧锁,又僵持一阵,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口:“没有。”他并没有哑疾。

梁阑玉拨弄着自己的手指。这两兄弟六年前才从北方逃到南方,本来都是良人,做奴隶没几年。看弟弟的模样仍有一身傲骨,不肯接受自己沦落为奴的事实,因此在人群中十分自闭。哥哥看起来倒是个善交际的,只是为了陪弟弟所以也与其他人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