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
“嗯?怎么了?”
顾玠回过神,徐连已经走到他身边了。听说是要给马起名字,思索了一下。
“就叫……流萤,怎么样?”
流萤,夏夜里的萤火虫。虽然微弱,可聚集成一团的时候,亦十分亮眼夺目。
徐连念了一遍,就很喜欢了。
“很好听。”
“殿下,您刚才是在想什么事吗?”
顾玠很少会出神,所以徐连才会奇怪。
只是被他这么一问,顾玠又想起那倏忽间门冒出来的念头。他看着徐连清澈的眼神,没有很快回答对方。
仅仅是一些看不清楚的记忆,又怎么能对照在他跟徐连身上?而且,他觉得像,也不过是一种感觉,他和徐连之间门并没有做过那么多事。
顾玠想,也有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
徐连性子软和,万一自己误会了对方,岂不是让他难堪。
他很快就恢复了神色,温柔一笑。
“没想什么,只是在考虑我自己应该选哪匹马,既然你已经选好了,不如给我也选一匹吧。”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给殿下您选马?”
“有什么不可以?而且你知道怎么样挑选,要是我自己再选到性子不好的,以后又发生……”
“殿下不要乱说!”
顾玠那句开玩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徐连急急忙忙地打断了。
他听不得顾玠说这种话,连一贯的分寸都忘了,手触在了顾玠的唇上。
徐连手上的茧子在滑过的时候,又一次让顾玠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的目光不禁往下垂了些,徐连反应过来后,很快收回了手,于是顾玠只看到对方手腕处缠着的纱布。
意外的接触同时造就了难以言喻的微妙,顾玠再抬头的时候,徐连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不过随即,又很认真地说:“殿下洪福齐天,必定不会有任何意外。”
强调式的发言,好像这样说出来,就能盖过去顾玠的话了。
保怀对于两人之间门短暂的微妙毫无察觉,听到徐连的话后,附和地点点头。
“殿下,就算是开玩笑,您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他碎碎念了半天,还说幸好徐公子将话打断了。
顾玠不禁失笑,“哪里就有这么严重了?”
看他不当真的样子,徐连难得严肃起了面孔,保怀跟徐连站在同一战线。
最后顾玠不敌,收回了自己刚才说的话。
“现在好了吧?”
“殿下,以后您如果想开玩笑的话,就拿我开吧,我骨头硬,就算出意外也不怕。”
徐连一脸诚恳,生怕他以后又要说类似的话。
顾玠双指微屈,在他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徐连跟他说话的时候,都是半蹲着的,所以这一下敲得没有什么困难。
“刚才还在说我,自己又不注意,今后我们哪个都不开这种玩笑。”
“殿下说话算话。”
“我何时说话不算话了?”
两人相视一笑,这回帮顾玠挑马,徐连用了一百二十个心。
他还担心自己看不好,叫了御马监的人陪着一起挑。最后在两个人的努力下,选了个深棕色的马,个头跟徐连刚才挑的那匹差不多,不过性子要更温顺一点。
徐连还给顾玠试着骑了一遍,确保没有问题后,最终定下就是它了。
“殿下,您要给这匹马取个名字吗?”
取名字是图个热闹的意思,顾玠看向徐连:“小连有好的建议吗?”
“叫飞火,可以吗?”
飞火流萤,看两匹马的外表,也确实配得上这个名字。
顾玠点了点头,“可以。”
“今天的马还没有喂食,殿下和徐公子感兴趣的话,可以移步去玩玩。”
这种专供主子们骑玩的马都是养在专门的地方,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般马厩的异味。
既然都已经出来了,无所谓再多玩一会儿。顾玠同意了御马监的提议,带着徐连去了。
两匹马都有专门的人伺候,且很快就有人将它们的名字告诉了刻制马牌的人。
顾玠因为腿上不便,就没有太靠近它们,而徐连则是拿了一把草料,跑去喂了飞火跟流萤。
比起刚来玉熙宫的时候,徐连看上去要活泼了些。
顾玠的笑容还在嘴角,看着两匹马,突然意识到飞火流萤本就是合在一处的词。徐连给他的马起了这个名字,是有心,还是无意?又或者只是对方自认为的身为奴侍,想要跟他更靠近一点?
顾玠才想着,就又觉得自己因为一些莫须有的记忆在疑神疑鬼。
君子岂能在背后如此揣测他人?顾玠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通通驱逐了出去。
“殿下,大殿下早上命人送来了许多珍玩,说是您喜欢,特意让人从外面带回来的。”
大殿下顾祈,母家有一位做生意的舅舅。他最开始是卖一些小玩意儿起家,后来顾祈的母亲入宫当了娘娘,娘家也受到庇荫,对方的生意就越做越大。
先是在京内做,后来又发展到了其它地方。几年前航海去了外邦,跟他们做起了往来,经常会给顾祈带些稀奇玩意回来。
顾祈跟顾玠两个皇子在立储上面的竞争是最大的,民间门以及众位大臣都以为他们私底下必然撕得很激烈。
事实恰恰相反,他们虽然有斗争,可兄弟情谊也在。很多时候,顾祈让人给自己带东西,都会顺便给顾玠也带一份,五公主是单独的,不在他之内。
顾祈喜欢的是外邦的猎奇玩意儿,而顾玠则是喜欢不同的风土文化造就的产物。
听到保怀说起两个人的相处时,顾玠略有惊讶。
醒来以后,顾祈也看过他几回,所表现出来的跟保怀说得一点不差,现在顾玠已经习惯了跟顾祈之间门的相处模式。
“有回礼吗?”
“有,已经让秋棠送过去了。”
“嗯,我也有好久没跟大哥说说话了,等会回去的时候顺便去他宫里看看吧。”
“好,那奴才现在就让人先跟大殿下那边说一声。”
宫里面保怀办事是最有汪岑风格的,徐连玩了一会儿,他事情就办妥了。
顾玠跟对方说了自己等会儿的打算,问他是要回玉熙宫,还是陪他一起去顾祈的宫殿。
当初徐连在打听顾玠的消息时,也听了一耳朵顾祈的信息。民间门的揣测只会比皇宫更严重,况且,顾祈跟顾玠虽然出身差不多,但顾玠母家那边基本已经没有什么能担重任的人了,比起顾祈天然就少了许多优势。
他立刻脑补出了一系列大皇子暗中欺辱顾玠的行迹,微微握了拳头道:“我跟殿下一起过去。”
他要保护好主人。
看徐连的表情,顾玠就知道对方误会了。
“大皇兄为人很好,还经常派人送礼物给我,上次你玩的那个玻璃弹珠,就是对方送过来的。”
“我知道了,殿下。”
徐连说是这样说,内心却觉得自家主人太单纯了。皇位那种东西,又不是地摊上随便就能买到的,说不定那个什么大皇子是故意伪装成这个样子,好让主人放松警惕。
他经历的坏事多,对人性的看法也更加极端。
顾玠没有跟他去解释,让徐连按照自己的想法扭转思路。人心如何,总归是要自己去看的,而且徐连这样随时保持警惕,也并没有错,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保护,反倒让对方丧失了生存的能力。
顾祈住在萃聚宫,走过去还有一段路。
顾玠到的时候,顾祈立刻起身相迎,看到徐连跟在他的身后,有些惊讶,但眼里没有流露出鄙夷和厌恶这种情绪。
顾祈身为大殿下,前几次的宴席自然也是参加的。不过身为大皇子,以徐连先前的身份,他是不可能会多加关注的,自然也不知道徐连以前是燕琅的人。
他只是听说顾玠最近身边多了个人,并且十分宠着对方,到哪里都会带着。
这回见到徐连惊讶,一是因为对方的外貌,原本顾祈还猜着,能让顾玠这么宠着,想必人一定长得很好看,没想到对方竟然毁容了。
二是因为顾玠连来他的宫殿都将对方带在身边,顾玠从前性格温和,也是从来没有跟谁过从甚密,更何况如此。
顾祈虽然只比顾玠大了几岁,却已经成家立业,孩子都有了。宫里的皇嗣不多,顾清濯特别恩典,准许已成婚的皇子或公主继续住在宫内。
反正皇宫这么大,一人一座宫殿,彼此之间门也跟隔了好几条街差不多。
大皇子妃娘家有事,跟孩子都出宫去了,要过几天才回来。
因此谈话的时候,只有顾祈指挥着宫人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