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襄和雪姬回到了咸阳城。
史官后来记载,长平君和吴国夫人与始皇帝执手垂泪,场面一度非常感人。
实际上也如此。
就是垂泪之后,始皇帝和长安君手板心通红发肿,跪坐在软垫上,面对着墙壁思过。
小扶苏呼哧呼哧拖了个小软垫到嬴政和成蟜身边,小短腿一缩,也跪坐在软垫上。
嬴政转头:“你做什么?”
小扶苏道:“舅翁刚为我读完《孝经》。我要孝顺阿父。阿父犯了错,儿子要一起承担错误。”
嬴政还没感动,成蟜先感动了:“好孩子啊。”
嬴政眼眸中闪过一丝怀念,那一丝怀念很快就变成了沉痛。
梦境中的扶苏也很孝顺,就是太孝顺了。
“好了,承担完了。”小扶苏从软垫爬下来,拖着软垫呼哧呼哧离开了。
夸赞的话还没说完的成蟜:“??”
眼中的怀念和沉痛还没有散去的嬴政:“?!”
成蟜嘴角抽搐:“扶苏到底是孝顺还是不孝顺?”
嬴政没好气道:“你和扶苏一同待在舅父舅母身边,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成蟜道:“扶苏对舅父舅母还是很孝顺的,对你就不知道了,哎哟。你打我干什么?去打你儿子啊!”
“咳咳。”在一旁监督的朱襄干咳一声。
兄弟一人立刻垂下头,继续面壁思过。
这时候,什么皇帝,什么皇帝唯一的弟弟都不好使。
朱襄按压着眉头,头疼。
政儿这一手确实取得了很不错的效果,但对外怎么修饰?
说长安君谋反是假的,和皇帝合伙钓鱼?还是干脆实话实说,这个长安君就是皇帝假扮的?
显然两者都不能说。
皇帝钓鱼,就是在质疑臣子的忠诚。大臣很容易就想到“烽火戏诸侯”。
君臣之间的信任关系本来就很薄弱,越考验越容易破碎。后世许多历史教训都告诉世人,感情不容考验。当你考验感情的时候,就证明感情已经出现裂痕。
政儿虽然本心是“考验”六国旧贵,但实际上他把满朝大臣也拉了进去。
朱襄原本以为嬴政是和大臣们一起做的局,这样就不需要解释。
谁知道这个一十七岁还犯浑的年轻皇帝,居然只拉着自己的小团伙做了这件大事。蔺贽、蔡泽和李牧等秦朝重臣只知道六国要叛乱,提前部署了平叛的军队。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还有“长安君”逼宫这场戏!
这不是胡闹吗!
蔺闲和李泊不是一直游离在政儿小团体之外吗?这次怎么也跟着政儿乱来?
“好了,看你们这表情,面壁思过一点用都没有。”朱襄叹气道,“给你们布置个功课。现在你们是言官,要对皇帝试探六国旧贵和群臣的这件事谏言,至少一万字。”
嬴政和成蟜脸色大变。
朱襄道:“只是一个‘以身犯险’不足以写够一万字。好好想想,你做此事究竟最大的错误在哪里。需要我提示吗?”
成蟜嘀咕:“最大的错误就是‘烽火戏诸侯’,降低帝王的诚信呗。”
朱襄冷笑:“既然你们知道,那就是明知故犯?”
嬴政:“不,我……”
朱襄打断道:“政儿,你是想说成蟜明知故犯,你不是。你没考虑到这一点,你比成蟜笨?”
成蟜立刻扬起了高兴的笑脸。
哎哟,大兄,快承认你比我笨!
嬴政进入两难。既不想承认自己明知故犯,也不想承认自己比成蟜笨。
“快去写!”朱襄拍桌子,“写完之前,重要的文书我就给你堆在这里,不准看!”
嬴政脸色大变:“国家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朱襄道:“你要相信你的大臣,就是你几日不处理政务,秦也不会乱。如果你不相信,就熬夜把这一万字写出来,明日就可以处理政务了。”
成蟜乐呵呵道:“对,大兄快去。我就可以慢慢来……哎?!别拽我头发!”
嬴政拽着成蟜的发髻离开。
小扶苏从门外蹦蹦跳跳进来,手中拿着一个麦芽搅搅糖:“咦?阿父呢?我给他带来了糖!”
朱襄道:“他去隔壁写功课去了。”
小扶苏道:“写功课?写功课不准吃糖。舅翁吃吗?”
朱襄道:“舅翁不吃。”